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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湖北省宜昌市63岁的摄影爱好者杨河来说，最近几年镜头里的长江给他的惊喜不断。
2014年，杨河第一次拍到了一度从人们视野中消失的江豚路过宜昌江段的踪迹，2019年10月开始可以拍到江豚在不同场景戏水逐浪，“而现在至少有两群江豚已经在这里定居，上个月还生了一只小江豚”。
长江江豚是全球唯一的江豚淡水亚种，已在地球上生存2500万年，被称作“活化石”和“水中大熊猫”，是长江生态的晴雨表。
昔日“化工围江”，今朝“江豚逐浪”，得益于宜昌江段长江水质和生态的改变。
长江大保护在重庆破题，在宜昌立规。2018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考察长江，首站宜昌，提出“首先立个规矩，把长江生态修复放在首位，通过立规矩，倒逼产业转型升级”。
总书记考察宜昌3年了，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回访宜昌，探寻长江大保护的宜昌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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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断腕破解化工围江
宜昌地处长江上、中游分界处，境内长江径流232公里，拥有岸线536公里，是长江重要的生态屏障。
因为有全国闻名的丰富磷矿资源，加之紧邻长江黄金水道，宜昌一度陷入“化工围江”困局——江边布满化工企业，长期气味刺鼻，积灰难除，沿江居民不敢开窗晒衣。
这里的化工产业让当地人爱恨交织。化工是宜昌第一个产值过千亿元的产业，曾贡献了全市近三分之一的工业产值，占全省化工产值近三分之一，解决了大量就业问题，但粗放的生产方式威胁着长江生态安全。
破解“化工围江”，宜昌壮士断腕刮骨疗毒。
宜昌打响化工产业转型攻坚战后，湖北山水化工有限公司董事会对“搬”的态度，从“怨”到“愿”，发生了180度大逆转。
山水化工公司的前身是宜昌树脂厂，2007年从宜昌城区搬到姚家港化工园的长江边，总体运行良好。
2018年，接到“搬离长江1公里，进行转型升级改造”的号召后，企业高层决心搬出一片新天地。
山水化工公司淘汰高能耗、高污染的电石法EPVC糊树脂生产工艺，新建产品附加值更高的离子膜烧碱项目，公司也实现了工艺、产品、设备和管理“四大升级”。
从“伤筋动骨”到“脱胎换骨”，山水化工的蜕变是宜昌化工产业转型发展的历史缩影。
江与城共美的辩证法则
胡耀新小时候的金湖又回来了。
金湖位于宜昌市枝江城区东北部，是长江中上游地区最大的天然湖泊湿地。59岁的胡耀新从小生活在金湖边，在他记忆里，小时候，金湖湖水清澈、鱼虾众多。
上世纪80年代开始，这里被渔民承包。时间久了，湖水渐渐发臭，“最严重时，人不敢靠近”。
枝江举全市之力治理金湖湿地，实行三级“湖长制”，一级“湖长”由市级领导担任，专司金湖生态治理之责。
同时，筹措资金收回周边养殖承包经营权，拆除湖面网箱；畅通周边六大水系，形成“江湖互通”。将周边农村生活污水接入截污管道；关停沿线畜禽养殖场、污染企业，杜绝外源污水入湖。拆除沿湖违建1.2万平方米，腾退精养鱼池557亩，建设生态护坡、环湖绿道。
历经3年综合治理，金湖湿地生态环境明显改善。2019年，金湖成为“国家湿地公园”，获评“长江经济带美丽湖泊”。
大量珍稀鸟类也回迁到金湖栖息、越冬。枝江市爱鸟协会志愿者唐万钰介绍，近3年，协会已在金湖拍摄到近200种鸟类，其中包括全球不足千只的极度濒危物种“青头潜鸭”等，金湖蝶变“鸟类天堂”。
“因江而生，因江而兴，如何让江城共美？”金湖生态蜕变背后，离不开一条重塑绿水青山的科学之路。
“从上游到下游、从水里到岸上，宜昌通盘考虑，系统谋划，确保每个环节有人管、每个问题有人抓。”宜昌市副市长刘丰雷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介绍，全局视野，需全域推进，宜昌提出水生态修复、水污染治理、水资源保护、水安全保障“四水共治”，在新的历史时期厘清城市发展中江与城的辩证法则。
宜昌还引入市场力量，与三峡集团签署《共抓长江大保护 共建绿色发展示范区合作框架协议》，合作推进“四水共治”，启动投资103.8亿元的宜昌城区污水厂网与生态水网项目。
创新流域立法破解“九龙不治水”，黄柏河治理经验让人眼前一亮。
黄柏河位于长江中游，贯穿宜昌境内，是长江一级支流，承担着200万人饮水和100万亩农田灌溉的重任。
2013年，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变成了酱油色。
宜昌市流域水生态保护综合执法支队监测排查，黄柏河流域的四大污染源排在首位的是磷矿。黄柏河流域内有亚洲最大的单体磷矿矿床，集聚宜昌80%的磷矿开采企业，磷矿废水使得黄柏河总磷污染超标。
市民喝水重要，还是开矿发展经济重要？
“矿要采，水要好。”2018年2月16日，《宜昌市黄柏河流域保护条例》实施，保护黄柏河从此有法可依。
条例对黄柏河全流域实行分区保护制度、提高排放标准、磷矿开采总量和矿业权总量控制，确定跨县级行政区域建立河长制，成立黄柏河流域水资源保护综合执法机构在授权范围内集中行使行政处罚权。
2020年，宜昌段长江干流水质稳定达到Ⅱ类，主要支流清江长期保持I类水标准。“微笑天使”江豚在城区江段频频“露面”，生动见证了长江水质的明显改善。
新长江之歌
木鱼岛公园是三峡工程蓄水后形成的半岛，与三峡大坝直线距离不足千米。
宋玉平的家离木鱼岛不足500米，家里世代以捕鱼为生，木鱼岛周边是捕鱼重点区域。她和丈夫每年捕鱼能挣三四万元。
宜昌实行全面禁捕后，宋玉平一家收起渔具，退捕上岸。
2018年6月，秭归将木鱼岛纳入三峡后续规划扶持项目“秭归县城木鱼岛至尖棚岭岸线环境综合整治工程”，曾经乱石遍地、杂草丛生的荒岛被打造成开放式休闲公园，人们竞相前来“打卡”游玩。
宋玉平在岛上摆起地摊，卖些矿泉水、饮料和玩具，有时一晚上能挣百把块钱。她盘算着，等人再多点了，就装修自家楼房，开办农家乐。
“为长江留白，为动能增绿”。宜昌出台全域生态复绿总体规划，修复长江干支流岸线268公里、全域生态复绿3.95万亩。
在宜都，复绿后的高坝洲镇祥印码头，4000多平方米“脏乱差”变身大花园；在五峰县，4100多亩造林工程为山区添新绿，成为全省第一批完成精准灭荒任务的县市；在夷陵区，长江岸线非法码头砂场取缔后跟进复绿，打造出三峡坝区“樱花长廊”等“网红”景观岸线……
宜昌全域复绿使曾经的生态“疤痕”，变得山林常绿水常清。近千公里的城市绿道和乡村“美丽宜道”，串联起城市山水之美。
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
宜昌入围首批国家文化和旅游消费试点城市和全国体育消费试点城市，成功创成第三批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美丽生态转化为美丽经济，文化旅游产业得到大力发展。
“绿色发展”提质了。
宜昌摒弃“捡到篮子里就是菜”的粗放发展模式，提高准入门槛。投资30亿元的宜化煤气化改造项目，因选址距离长江只有1公里被否决；投资20亿元的史丹利化肥项目，因大气容量不达标被放弃。
因为关停化工产业，2017年宜昌GDP增速一度跌至2.4%，从湖北地市第二位落至倒数第一名；2019年达到8.1%，基本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新兴产业展现出更强的生命力。宜昌市经信局副局长宋祥林说，新旧动能转换，新材料、生物医药、电子信息、先进装备制造四大新兴产业产值占工业总产值比重达到41.9％，“含金量、含新量、含绿量不断增加”。
最新数据显示，宜昌绿色发展指数位居全省第一、2019年高质量发展考核位居全省第一，全省重大项目、招商引资暨长江大保护标志性战役现场推进会连续3年在宜昌召开。
“加快建设省域副中心城市、长江中上游区域性中心城市、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示范城市”，面向未来，宜昌勾画的新蓝图正徐徐打开。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雷宇 朱娟娟 通讯员 樊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