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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7月19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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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页里的秘密

张喆(24岁)物理化学专业博士生 培养单位:中国科学院化学研究所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1年07月19日   07 版)

    家里有一个枣红色木箱子,是我的秘密宝物仓库,里面整齐又散漫地堆着不少东西,几个亮晶晶的发卡、照片几乎掉下的小学毕业证、仔细叠好的漂亮糖纸……若是耐心地把这小半箱杂物拿出来,就能看到底下的书:有教科书和课外读物,也有成套的杂志和漫画,连上学时的几个作文本也平平整整地掺杂其中。

    我从不怕它们失去秩序,因为在这些书的扉页里,都清晰记着我的班级和姓名。小一乙班、六年级(2)班、初三一班……把它们按照年级摞起,就能看到稚嫩的笔体越来越整齐,就像越来越挺拔的我。

    小时候,每个新学期我都会无比期待新书那股特有的淡淡油墨味儿。老师要反复提醒才能让我们稍微冷静下来去检查缺残页,然后再打开扉页,仔细挑选一个最合心意的位置,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班级姓名。写完了往往还要观赏良久,总有一丝“要是自己字能再好看一点就好了”的遗憾。小箱子里面的教科书有的曾送给妹妹和侄女们提前预习,所以这些书的扉页上又会多上另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那是她们的班级、姓名。和之前我的字排在一起看,就像是歪歪扭扭的树根,又分出了一束新生的枝丫。

    箱子里也有不少二手书,买二手书在我们的方言里也叫“拾”书。我“拾”过不少书,或是毕业季跳蚤市场的专业书,又或是书店打折的样品书。那些书的扉页里,往往藏着更多的秘密,质朴的座右铭、随手记下的日程安排和电话号码、甚至还有几句恨不能力透纸背的“听不懂”……看见这些字时,当初书主人或努力、或恣意、又或气愤的一个个剪影就鲜活起来。现在想想,用“拾”来形容真是精确无比,从扉页里拾到的那些旧时光,就像是惬意地走在夏天的海滩上,你随手拾起的每一颗沙砾,都会是一颗珍珠的种子。

    书,像一个沉默朋友,也像一个专属树洞,生活的边边角角都早已被他不经意地折叠藏起。记得我上大学后,妈妈问可否把我高中时的笔记寄给表妹,我欣然答应,并没预料到很久之后的一天才突然想起,其中一本书里被我随手写下了一个男孩儿的名字。至今还清晰记得那个夏天的炎热夜晚,我不由得对着月亮红起了脸,就像是已经被妹妹发现了那些我曾经心动的瞬间。

    一本本书就这样不断被我拾进小箱子,也不断被他人拾走,它们在一个又一个宝物仓库里来了又去,就像一次次更新着生命。所以我从不遗憾它们不专属于我,唯一遗憾的,是从没在那些扉页上发现过“赠”这个珍贵的字眼。在电视剧唯美的画面里,隔着薄薄的车窗也好,隔着遥远的万水千山也好,即将分别的同学或恋人低着头递出一本书时,你就能感受到沉重的离别和思念。书,比记忆更能承载时间。

    亲爱的老友,也许有天你就会收到我送你的一本书。你不必再像猜谜一样去书里厚重的文字中搜寻我的心意。我会把它们写成精练的语言,铺陈在一打开就能充满你眼睛的扉页上,就像我那想念满溢的心。开头我都已经想好了,是我用最真挚笔画写下的:“赠吾友:见字如面。”

    有人说,就算我们倾其一生,也读不完这世上所有的书。我十分同意,不是因为那个用书籍总量除以阅读速度的精确公式,而是因为我已经知道,哪怕只是薄薄的一张扉页,就已经满是解读不完的秘密。不同的作者之间也许会隔着一段谜题一般的时空,如果能够选择,我愿做后来者,做第一千位读者,好好读完一千零一本《哈姆雷特》。

张喆(24岁)物理化学专业博士生 培养单位:中国科学院化学研究所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1年07月19日 0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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