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间上看,创始于元代,形成、完善于明清至近现代,历经750余年;从空间上看,北起钟鼓楼,向南经过万宁桥、景山、故宫、天安门广场、正阳门,至永定门,贯穿北京老城南北,全长约7.8公里。故宫、天安门、景山、太庙、社稷坛、天坛……北京最重要的建筑,几乎全在这条北京中轴线上。
清华大学国家遗产保护中心主任吕舟,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专访时说,中轴线的故事,不是中轴线自己的故事,是中国文明的故事,反映了中国人心目中的“天下志”。面对一个无序的外部世界,中国人心中的秩序很清晰,并依此建造了一座理想中的城市。
中青报·中青网:目前北京中轴线的申遗工作进展如何?
吕舟:北京中轴线的申遗,从2017年进入快速推进的时期,2018年举办过一次国际研讨会,请了世界遗产领域非常资深的专家来讨论,一致认为北京中轴线具有申报世界遗产的可能性。今年9月30日,我们递交了申遗文本,现在已经通过了格式审查,这也是申遗过程中必须要经过的一个程序,算是第一阶段的“捷报”,往前走了一步。
但是接着又有挑战,比如,明年2月1日,申遗文本将适用新的格式,今年的格式是不是符合明年的要求?比如,申遗文本被要求限定篇幅,现在各国的申遗文本都越做越长,特别是所谓的“大型”遗产,北京中轴线就算比较大型,其他还有涉及多国一起申报的,就更复杂。
所以,目前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中青报·中青网:申遗遇到了什么困难?
吕舟:困难当然是有的,一个是从价值的角度,北京中轴线的故事讲好了吗?也许北京人,或者说中国人,多少知道中轴线,但是我们将来要面对的是完全不了解中轴线、甚至不了解中国文化的外国人。这也是我们在文本研究过程中最关心的事,用简单的方式、小学生也能理解的方式,把中轴线的故事讲清楚。
另一个困难是北京中轴线伴随城市历经多年的快速发展,有些文物被不恰当地使用。比如,先农坛,育才学校使用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土地,要把学校搬出去,怎么搬,搬到哪;还有中轴线周边的区域,居住环境比较差,怎么让老百姓住得更好。中轴线很长,牵扯到的单位特别多、问题特别复杂,需要协调。
中青报·中青网:讲好中轴线故事,首先要让大家了解中轴线,现在大众对中轴线有什么误解?
吕舟:“中轴线”的名字一出来,就有误解。我和一个朋友聊天,问他,听到“北京中轴线”,首先想到什么?他说想起“中轴路”,“线就是路嘛”。他不会想到中轴线上的建筑群,而我们恰恰是把这些“攒”在一起成为整体。
还有人奇怪,申遗申的应该是古代的东西,怎么天安门广场也在北京中轴线的概念里?事实上,世界遗产不仅是古代的东西,比如上世纪70年代建的悉尼歌剧院,以及不少上世纪的建筑,也是世界遗产。
天安门广场不是作为单独的世界遗产,而是作为其中的一个遗产点,来反映北京中轴线所体现的精神和思想在延续。中轴线是一个在当代依然生活着的活态遗产,至今还在向北、向南延伸。如果申遗成功,天安门广场及相关历史建筑群等几个遗产点,会成为中国迄今“最年轻”的世界遗产。
中青报·中青网:北京中轴线申遗,能给遗产点周围的居民带来什么好处?
吕舟:拆除了违章建筑,整治了环境,居民的生活条件肯定改善了。整条中轴线会变成一个7.8公里长的历史文化公园,原先一个个点,天坛、永定门、前门……现在将变成一个整体,这对于我们认识北京、认识中国传统文化,都是有好处的。
我们现在还在做一件事,“城乡历史文化保护传承体系建设”。1990年,北京公布了第一批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至今公布了三批43片,其中33片分布在城区。但片还是片,是碎片化的,我们现在要把它们打通联系起来,讲一个比较完整的中国文明故事,中轴线就是这样一个尝试。
中青报·中青网:中轴线是中国古代的政治、伦理、美学的产物。在地理上,中轴线还在延伸,在价值上,当代人还会认同吗?
吕舟:也许普通人有些淡忘这件事,但在北京历来的城市总体规划中,中轴线都是被强调的。比如,人民大会堂在天安门广场的西边,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两者合为今中国国家博物馆前身——记者注)在东边,对应的是不是“左祖右社”,当然我没有查到确切的文件证明,但从客观结果来看是这样的。大兴机场也在中轴线往南的延长线上。很多事是潜移默化的,但从中能看到文化的延续。
中青报·中青网:可不可以说,北京最重要的建筑都在中轴线上?
吕舟:对,就是这样。
中青网·中青网:北京中轴线的故事对普通人来说的吸引力是什么?
吕舟:除了柴米油盐的生活环境,中轴线还是一个可以让你有自豪感——开玩笑说——可以“吹牛”的地方,北京为什么不错,我们有中轴线啊,你们那没有吧。甚至可以说除了中国,东亚地区没有,欧洲也没有。巴黎有轴线,但时间更晚,功能也不同。
北京中轴线,有着中国人对秩序的追求,对天人关系的理解。我们今天追求中国特色、中国气概,中轴线就是一个典型。北京中轴线的故事,事关老百姓的柴米油盐,但从整体上看,是一个宏大叙事。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