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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4月22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签署总统令，宣布成立乌克兰战后重建委员会。与此同时，基辅方面似乎已经想好了重建的资金来源。泽连斯基21日曾公开表示，俄对乌军事行动给乌克兰造成的各项损失，保守估计将达到5500亿美元，“未来我们每个月至少需要70亿美元恢复经济，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应该用于补偿我们的损失”。乌总理什梅加尔和总统办公室方面都表示，乌克兰正与西方谈判，尝试获得被冻结的俄海外资产。
接受中青报·中青网采访的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俄罗斯经济研究室主任徐坡岭认为，目前尚不能断定西方会“没收”已被冻结的俄海外资产，采取这一举措需要明确的法律依据并履行相关程序；即便俄海外资产被“没收”，这些资产被用于其他用途的过程也将更加漫长。
公开报道信息显示，西方国家冻结的俄罗斯资产，主要有两大部分：一是俄央行的外汇储备，二是俄国有企业及个人的海外资产。俄央行行长纳比乌琳娜评估说，被西方冻结的俄外汇储备规模大约在3000亿美元左右，占俄目前6110亿美元外汇储备的近一半。被冻结的俄私人财产数字也不容小觑。欧盟委员会4月8日发布的官方报告显示，超过一半的欧盟成员国累计冻结了价值295亿欧元的俄罗斯个人的私人资产，包括不动产、艺术品等财物。“中立”国家瑞士截至3月底也已冻结了价值约80亿美元的俄私人财产，这一数字未来还可能继续增加。此外，西方正在不断加大对俄罗斯企业的制裁力度，自俄对乌“特别军事行动”开启以来，仅欧盟国家就冻结了VTB银行、卡拉什尼科夫联合公司和JSC战术导弹武器公司等14家俄罗斯企业的海外资产。
作为对俄全面制裁的发起者和领导者，美国方面将如何处置这些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徐坡岭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这存在3种可能性——一是经过法律程序或通过政府令予以“罚没”，即更改资产所有权；二是实现“解冻”；三是这些资产被长期冻结。
事实上，上述3种可能性都有先例可循。
今年2月11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行政命令，宣布阿富汗央行在美的70亿美元被冻结资产中，拨出35亿用于赔偿“9·11”事件受害者家属，另35亿美元将“在法院作出相关裁决后用于阿富汗人道主义需求”，但这些资产不会交还给阿富汗塔利班政权。这实际上等于把阿央行的资产据为己有。白宫方面声称，此举依据的正是美国1977年通过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根据该法，美国总统可以在国家处于“不寻常且有极其严重威胁”的情形下宣告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在此基础上，总统有权没收“策划、协助或参与针对美国的敌对行动的任何外国人、外国组织或国家在美国的财产”。
2011年12月16日，美国政府宣布“解冻”利比亚银行的300亿美元资产。为制裁卡扎菲政权，西方在2011年年初曾冻结了利比亚央行和其它银行约1500亿美元的海外资产。
美国冻结伊朗在美资产长达43年。1979年11月，美国时任总统卡特签署行政令，宣布冻结伊朗在美约120亿美元资产，此后的历任美国总统不断延长该行政令的有效期，2021年11月9日，拜登宣布将此项行政令的效力继续延长一年。
在当前形势下，乌克兰提出要将被冻结的俄罗斯海外资产用于本国重建，可行性有多大？徐坡岭指出，这首先要建立在被冻结的资产进行“罚没”的基础上。资产被“冻结”，并不意味着其所有权发生了转变，只是暂时无法使用和转移。西方要想自由支配和使用俄罗斯被冻结资产，必须先对其进行符合法律规定和程序的“罚没”。
此次被冻结的俄资产分散在西方各国，即便美国政府根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对被冻结俄资产“罚没”，西方各国能否在该问题上协调一致，与美国同频共振，也是一个问题。在这方面，至少需要关注以下3个方面——
其一，法律基础。基于霸权地位和长臂管辖做法，美国有《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作为“罚没”被冻结外国资产的“法律依据”；但冻结了俄方资产的大多数西方国家并不具备类似的“法律依据”，如果要“罚没”俄罗斯资产，他们是否愿意并采取特殊法律程序，尚需观察。彭博社日前援引瑞士国家经济事务秘书处发言人欧文·博林格的话报道说：“在瑞士被冻结的俄罗斯私人资产并没有被没收，其所有权并没有发生改变。”日本财务大臣铃木俊一3月28日也曾表示，日本不会“征用”在日被冻结的俄央行外汇储备，“原因之一是日本现行立法缺少相应的法律依据”。
其二，利益分配。就算要“罚没”被冻结的俄资产，是大家一起全部“罚没”呢，还是谁多罚、谁少罚、谁不罚，里面牵扯到西方国家的利益分配的问题。
其三，欧洲国家对制裁反噬效应和自身承压能力的评估。西方国家一旦对俄资产采取“罚没”措施，势必面临俄罗斯的反制措施，对承压能力较弱的部分欧洲国家来说，这是他们需要直面的风险。俄罗斯外交部4月25日已经表示，作为对西方国家制裁的回应，俄罗斯可能将冻结“不友好国家”人士在俄的私人资产。更早时候，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也曾表示，俄方未来将考虑对实施对俄制裁的外国公司资产实行“国有化”的措施。
作为金融制裁的始作俑者，美国对乌克兰惦记俄罗斯被冻结资产的诉求反应不一。4月14日，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杰克·沙利文称，作为对俄罗斯最新制裁措施的一部分，美国不打算归还被冻结的俄罗斯商人的资产。4月26日，美国司法部长梅里克·加兰表示，他支持使用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援助乌克兰，并展开相关立法程序。但也有不同声音。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4月21日在华盛顿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美国财政部长耶伦谈及美国是否考虑挪用俄央行被冻结美元资产为乌克兰提供资金时表示：“这一行为还需要立法支持。我们要仔细考虑这么做的后果，我们不会轻易采取此类行动。”
对于海外资产被冻结以及可能面临的被“没收”风险，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称之为“抢劫”，他说：“这种抢劫与旅行者在美国被打劫没什么两样。”俄外交部副部长叶夫盖尼·伊万诺夫表示，未来俄方将对涉及侵犯俄公民基本权利和自由的人士采取措施，包括冻结其在俄境内的资产，禁止其在俄境内进行任何财产交易和投资等。
此外，据英国《卫报》报道，俄央行行长纳比乌琳娜4月20日表示，俄罗斯正计划对美国、英国和欧盟冻结俄央行外汇的行为发起诉讼。俄国家杜马主席沃罗金4月21日更是放言：“我们不仅要拿回被冻结的资产，还要拿回来曾经丢失的领土。”
对于西方冻结俄罗斯资产，徐坡岭对中青报·中青网表示：“这是一种没有道理的霸权行径，是西方对自己声称奉为圭臬的契约精神的践踏和无视。”至于乌克兰是否真能获取俄罗斯的海外资产，徐坡岭说：“一方面，即便这样做，也需要一系列的漫长的法律和行政程序；另一方面，西方国家还需要权衡利益关系，自身利益肯定要优先于乌克兰的利益。至少目前来看，泽连斯基的想法并不现实。”
本报北京4月27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赵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