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而言,敦煌是什么?是藏在戈壁里的壁画?是沙漠中的绿洲和月牙泉?还是张骞出使西域、玄奘西天取经的出关口?这些都是敦煌,但都不是敦煌的完整定义。“到此一游”的年轻人也许会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心驰神往,但,如果是要在这里工作、甚至付出一生呢?
最近关于敦煌的一则新闻,是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所长张晓刚为招聘而苦恼。由于今年各地省级考古研究所增加了很多编制,导致愿意来敦煌的应聘者更少。一个招聘名额,在报名时还有五六个人,但最终全都弃考。
说好的“考古热”,在这里画下了一个问号——热的是大城市的编制,考古只是后缀?抑或“考古热”也不假,但热不过大城市的前缀?
当初紫禁城成“网红”,一部《我在故宫修文物》火出圈,此后每年报考故宫博物院的应届生人数破万。事实上,从文化价值的角度,敦煌与故宫相比毫不逊色。1600多年历史的敦煌莫高窟,历经10个王朝,现存壁画4.5万平方米,彩塑2000余身;1987年,莫高窟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的第一批世界遗产,与故宫同步。
差别在哪儿呢?大概就是敦煌莫高窟在西部,而故宫博物院在首都。对于要在家乡之外再次选择长居之地的年轻人来说,不可否认大城市终究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在敦煌研究院的历史上,从来不缺“逆行者”。
在20世纪40年代,敦煌艺术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第一任所长常书鸿,前一天还是享誉法兰西的艺术家,后一天就来到沙漠戈壁,面对永远也赶不完的沙子,保护下了敦煌。敦煌研究院的第三任院长樊锦诗,祖籍杭州、生于北平、长于上海,北京大学毕业后远赴敦煌,从此再也没有离开。
成立于1993年的敦煌画院,从事大规模敦煌壁画古法泥本摹绘,30年来,已完成临摹总面积2000多平方尺,最大限度地恢复了壁画原貌。在近日出版的《敦煌如是绘:接续1600年美的历程》一书中,敦煌画院副院长李硕说,在这本书里,你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敦煌,也能找到不一样的自己。
我们并不是要渲染苦难,也不是说只有这一种选择是“伟光正”的,而是所谓见人见物见生活,文物、古迹,一个迷人之处就在于,你可以从它们身上映照自己。你是真正热爱,还是追逐潮流?爱的是光鲜亮丽的头衔,还是这项事业本身?敦煌的这次招聘困境,大概暴露了一些虚浮的热闹。年轻人,想爱就爱,想做就做,但首先是要认识自己。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其实就在不久之前,考古还是一个公认的“冷门”学科与职业。2020年,湖南女孩钟芳蓉以高考省文科第四名的成绩选择北大考古专业,上了热搜。新闻背后的逻辑很容易理解,高分念考古“亏”了。而今天,敦煌研究院招不到毕业生的新闻引发热议,其实也透露了一丝好消息,即公众对考古的刻板印象正在扭转,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好工作。只不过理想与现实仍存在距离,这将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我们仍需努力。
除了年轻人真正认清自己想要什么,考古文博机构也不能“守株待兔”。有一句“话糙理不糙”的民间智慧:单位应该多跟员工谈待遇,而员工应该多跟单位谈理想。如果不幸反了过来,那就是单位“画饼”,员工“摸鱼”,注定无法长久。
如何吸引年轻人,如何让他们来了之后能留下来,如何让他们留下来且有机会实现价值,为考古事业发挥最大作用,正是喊着“人才饥渴”的机构需要花大力气考量的。无论对年轻人还是考古文博机构,我们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注定是一场“双向奔赴”。
蒋肖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