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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入河水连救两人，与参加省运会游泳比赛所需要的勇气，哪个更大？今年32岁的李俊给出了答案。
“许姐，我拿奖了！”，在江苏常熟市董浜镇看自家店的许华柳接到了“弟弟”李俊的报喜电话。
许华柳高兴得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小松（李俊的小名），祝贺你！等你回来家里吃饭啊！”
就在当天，李俊这位游泳断训14年、右腿残疾的小伙儿在江苏省第十一届残疾人运动会上，夺得S9级100米仰泳银牌和男子S9级50米自由泳铜牌。
两人并不是亲姐弟。他们结识于4个月前，当时许华柳母女不慎落水险些丧命，是李俊将母女俩救起。从此，这个贵州青年在他乡有了家人。
水中救人的侠义小伙儿
5月10日早7点，与往常休息日一样，李俊拿着鱼竿，来到常熟市董浜镇香悦四季雅苑围墙外的河道旁，寻了一处好位置坐下来。
快到中午11点，李俊看到在河对岸玩耍的小女孩脚下一滑，落入两米深的河里，女孩在水里不停地挣扎，发出“呜呜”声音，向河中央漂去。
此时，女孩妈妈许华柳正在河边摘野菜，李俊马上大声提醒，“小孩掉水里了！”
许华柳快步跑到河边，迅速跳入河里。“下去的时候，我拽住了女儿的衣服，那个时候还是有意识的，我抓住衣服只想把她往上面托，托了几下，我不会游泳，也没力气。”
许华柳一下子沉下去了，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
许华柳回忆，她越是用力将女儿推向岸边，就越是往下沉，浑浊的河水淹没了口鼻，“当时我心想，我们娘俩今天也就在这里结束了”。
恍惚之间，许华柳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向岸边。直到上了岸，许华柳才发现是刚才那位钓鱼的男青年救了自己。
随后，女儿也被抱上岸。但此时，女儿已嘴唇发紫、脸色苍白。李俊将孩子放在自己膝盖上，不断拍背帮其顺气。不一会儿她嘴唇开始红润，脸上也有了气色。
许华柳惊魂未定，抱着女儿边哭边给丈夫打电话，却不知这位做了好事的小伙儿已悄悄游回对岸。
“在对岸看到孩子爸爸来把母女俩接走，我才放心离开。”李俊收拾了渔具，换了地方继续钓鱼。由于河边和水里的石头异常锋利，他才发现腿隐隐作痛。
“传承”的勇气：要把生的希望带给别人
当天晚上，许华柳和家人打听到李俊的住处，登门道谢。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救命恩人”是一位右腿四级残疾的残障人士。
“这顿饭我必须得请！”许华柳特意邀请李俊来家里吃饭。接到电话，李俊意外又开心，“这只是一件小事”。尽管腿部还有些疼，但他觉得一切都值得。在许华柳的再三邀请下，李俊第二天来到许华柳家中，还给小女孩带了一箱牛奶。
许华柳做了一桌菜，有鱼有鸭有虾，摆了一桌子。饭桌上，许华柳频频给小伙子夹菜，依旧无法表达她内心的感激，“我把他当成亲弟弟”。
许华柳回忆说，当时沉溺在水里，濒临死亡的感觉尤为清晰，感觉跳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想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的命也是捡回来的。”许华柳母女所亲历的濒死感，李俊在19年前也体会过。
2003年10月28日中午，在贵州省普安县某小学的操场上，几个学生因口角纷争打了起来。
正上小学4年级的李俊，上去劝架却被同学误以为是来帮对方打架的。混乱之中，李俊被同学用匕首刺伤右腿，动脉血管和神经被切断，鲜血瞬间大量喷出。
李俊的小学老师徐明回忆，自己和学生一起将李俊抬上三轮车，近3公里的乡镇土路，徐明拼命蹬车，和死神赛跑，将李俊送到当地乡镇医院。
两天后，李俊闯过“鬼门关”，遗憾的是，他的右腿永远落下残疾。
“体验过濒临死亡的痛，哪怕再困难，也要把生的希望带给别人。”李俊说。
这一次，李俊见义勇为的故事被当地媒体广泛报道，常熟市公安局给他颁发了见义勇为荣誉证书和奖励。7月，他还登上了“江苏好人榜”。两个月后，作为江苏唯一代表，他又登上了2022年第三季度“见义勇为勇士季度榜”。
徐明在手机刷到了新闻，“我马上觉得很可能是他。”徐明十分激动，“当年救学生，是出于做老师的本能，看到当年的学生又去救了别人，感到非常骄傲。”
外出打工后，李俊已有近10年没见过老师。在当地媒体的帮助下，李俊重新联系上恩师。
在视频电话里，平日里不善言辞的李俊说：“谢谢老师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真的谢谢您。今后一定会谨记老师的教诲，继续帮助别人。”
入水救人的勇气让他获得了银牌
李俊的救人视频，引起了常熟市残联理事长童建清的关注。他了解到，早在2008年，在贵州省残疾人游泳锦标赛上，李俊便有过男子S9级50米仰泳第四名的好成绩。
恰逢江苏省第十一届残疾人运动会开始报名，童建清亲自上门邀请李俊参加试训。巧的是，成为游泳运动员是李俊儿时的梦想，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是个很淳朴的小伙子。”童建清这样形容他。
今年32岁的李俊，对游泳运动员而言，已不算年轻。与体力占优势的年轻参赛选手相比，体能是比赛拉开差距的重要因素。
“我第一次恢复训练时，50米都没游完，体力跟不上，身体往没受伤的左腿一侧倒，晕乎乎的。”在水里力不从心的感觉让李俊很沮丧，儿时在贵州水库和小伙伴游泳打闹的轻松愉快，似乎很难再回来。
“与同级别的运动员相比，他的残疾情况算是很严重的，需要比常人付出更多。”距离比赛还剩一个多月，时间很紧，李俊的教练应斌给他做了训练规划，包括心肺、肌肉力量和水感等方面的恢复训练，“更多还是靠他自己”。
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李俊每天早晚各加练半小时。在水里呼吸不上来，就训练呼吸节奏；在水里身体不平衡，就纠正泳姿；体能跟不上，就反复加练提高。
最后，他没有让大伙儿失望，一口气收获两枚奖牌。
“仰泳比赛还有20米时，我感觉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李俊坦言，当时心里就想着一定要咬牙游完。
上岸收到应斌发来的短信，他才知道可以拿奖牌。与他同场竞技的，是2016年里约残奥会S8级男子100米仰泳比赛冠军周聪。
“作为教练，我为他在比赛中不畏强手的表现感到骄傲。”应斌表示，李俊为自己也为苏州代表团赢得宝贵的奖牌，“这就是他入水救人勇气的体现”。
得奖回常熟后，李俊再次去了许华柳家里，原本约好的团圆饭，也变成庆功宴。
饭桌上，许华柳给李俊母亲打去视频电话：“小松正在家里吃饭呢，以后我们待他就像一家人一样，您不要担心。”
“虽然是我救了母女俩，但感觉收获更多的反而是我自己。”李俊没想到可以幸运地参加运动会。尽管他觉得人生不尽完美，但现在发现自己也被社会需要，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位贵州好男儿有了新目标，他希望考取救生员证和游泳教练证，教身边更多小朋友学会游泳——让孩子溺水身亡的悲剧尽量减少发生。
夏韵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