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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成曾说：“北京独有的壮美秩序，就由这条中轴建立而产生。”南起永定门，北至钟鼓楼，这条全长约7.8公里的北京中轴线贯穿北京城区的中心，串联起北京的历史和灵魂，也串联起中国的古往今来。来自山东的鲁坤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与北京这条中轴线产生联系。
鲁坤是中规院（北京）规划设计有限公司建筑设计师，2021年，她成为中轴线周边钟鼓楼紧邻地区环境综合整治项目组的一员，主要负责鼓楼东大街及鼓楼东南望“第五立面”的风貌提升及保护工作。她在中轴线上“修房子”的故事也由此展开。
屋顶被称为建筑的第五立面，钟鼓楼周边第五立面是北京中轴线申遗的重要组成部分。过去一段时间以来，钟鼓楼周边建筑屋顶上私搭乱建、鸽棚林立，影响了老城风貌。鲁坤介绍，相比此前鼓楼及周边地区的修缮改造，此次改造主要注重建筑风貌及形象的恢复和提升。
为了做好这项工作，团队从各方找来了跨越120多年的老照片，其中包括1901年、1903年鼓楼至东直门大街、1915年鼓楼东北望、1955年鼓楼南望的等照片。这些珍贵的影像记录了鼓楼东大街的变迁，也成为设计团队的重要参考资料。
“通过对老照片的叠加和分析，我们发现了大约5个显著相同的点位，由此形成了空间位置一致、时间相对延续的历史变化成果，基本掌握了当地跨度120年的风貌变化情况。”鲁坤说，“从照片我们可以看到，长期以来中轴线钟鼓楼周边保留了平缓开阔的天际线，延续了以胡同-四合院合瓦屋面为主题的形态特征，构成了以大片青灰色房屋为基调的整体色彩。”
当视线停留在2021年拍摄的照片时，画面里蓝色、绿色彩钢板搭建起的违建，以及堆砌着杂物的屋顶让鼓楼视觉廊道失去了美感。鲁坤拿着照片对比着说：“多年的风吹日晒以及缺少修复管理，不仅让第五立面失去视觉美感，同时也损伤了古建筑的肌理。”带着修复古建、恢复天际线的目标，鲁坤和团队开始了“上房揭瓦”的日常。
拆除违建是第一步。东城区城管委环境建设科工作人员刘悦说，以老照片为参考，根据建筑的样式和演变，设计和施工团队对鼓楼周边多次现场勘查，拆除了二层以上的违建。遇到确实无法拆除的，结合居民需求，设计和施工团队也会对违建进行改装和修正，达到与整体风貌一致。
老北京刘维岩是什刹海阜景街建设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站在鼓楼二层外廊上，他指着远处的错落有致的坡顶说：“半年以前，那些地方都是鸽笼，还有一些居民在房顶上修了厨房，彩钢屋顶和违建，完全没有了老北京的样子。”
居住在钟鼓楼西北侧小胡同内的老史是养鸽爱好者，他的鸽笼就架在屋顶上。前期，刘维岩和工作人员出具了多种方案解决鸽笼问题，最终和老史商定为其免费置换新的鸽笼，并改放到不起眼的位置。老史的旧鸽笼被换成了老房顶样式的新笼子，并被涂成深灰色与周边建筑融为一体，谁也想不到这里曾有个扎眼的鸽子笼。
在以往的古街古建风貌提升中，用不恰当的工艺造成“修旧如新”“不伦不类”的情况时有发生，也成为建筑师在修缮古建时最担心的问题。鲁坤说，团队参阅了大量的古建资料，经常将古建专家请到现场进行指导，聘请的施工团队也具有古建修复资质，有丰富古建修复经验。
鼓楼大街283号是一栋三家商铺共用的建筑，目前正在进行修缮。合瓦勾连搭的屋顶、墨绿色窗格以及拱形门洞均呈现出典型的民国建筑风格。鲁坤指着老照片说：“照片上的建筑是两层女儿墙、三层冰盘檐，我们查阅资料以及与居民沟通了解到，这里发生过坍塌，变成了一层女儿墙、二层冰盘檐。经过综合考虑，我们最终确定在目前的基础上修缮恢复，不再加建新的女儿墙。”
经过岁月的冲刷和腐蚀，283号的屋顶和墙面已经被损毁，设计团队决定恢复原有的勾连搭形式合瓦屋面，对屋顶进行防水及保温，同时更换建筑外立面破损的青砖。“这些砖都是老砖。”鲁坤指着新修缮的墙面说：“使用的砖一部分是工人师傅剥离外墙的水泥面后露出的砖，一部分是我们从其他建筑上拆下来进行替补的砖。工人师傅也沿用旧样式的‘糙砌’工艺，用老砖和老技术，还原北京传统民居建筑风貌的原汁原味。”
拆除了违建、修缮了房屋，让整个街区恢复风貌还有重要的一项工作，那就是临街商铺的风貌整治。城管委和设计团队前期对沿街商铺开展深入走访调研，从门脸设计、步行环境、牌匾等5个方面充分听取经营人员和周边居民的意见建议。团队还开发了“鼓楼传声计划”小程序，内含12个板块，充分收集市民对于鼓楼及周边地区改造提升的想法。
鲁坤说，这次提升也希望在恢复古街风貌的基础上，展示商铺的个性，不做千店一面的牌匾，仅朝天栏杆的样式就做了多种方案，商户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同时，商铺也可以向设计团队提出他们认为合适的门头或门帘设计方案，只要是符合风貌提升标准和要求的，设计团队都会采纳。
今年11月初，钟鼓楼周边第五立面环境品质提升项目基本完工。登上钟鼓楼向周边望去，“红墙黄瓦老皇城、青砖灰瓦四合院，豆汁焦圈钟鼓楼，蓝天白云鸽子哨”的老北京风貌再次呈现在眼前。刘维岩说：“老北京的乡愁又回来了。”
如今鼓楼的视觉廊道和鲁坤第一次登上鼓楼眺望有了很大差别，“我有一种穿越到古代的感觉，我仿佛又回到120年前的那个下午。”在一张拍摄于1900年前后的老照片上，修缮鼓楼的工人师傅站在鼓楼顶上向东面望去。现在，鲁坤也站在同样的地方向东直门方向眺望，她说：“仿佛时空进行了重叠，我与历史进行了对话，再次感受到了百年前平缓有序的天际线，看到了壮美的北京城。”
鲁坤说：“这条中轴线，汇集了北京古代城市建筑的精髓，是北京的灵魂与魅力所在，也是北京城文明的缩影。”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张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