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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剧本杀明确标注适龄提示这么难呢？”这是江苏如皋市人民检察院第四检察部检察官助理陈鸽工作中遇到的困惑。
今年6月，文化和旅游部、公安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加强剧本娱乐经营场所管理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明确规定，加强未成年人保护。剧本娱乐经营场所使用的剧本脚本应当设置适龄提示，标明适龄范围；设置的场景不适宜未成年人的，应当在显著位置予以提示，并不得允许未成年人进入。剧本娱乐经营场所应当采取措施防止未成年人沉迷。
作为资深的剧本杀玩家，在《通知》出台后不久，28岁的陈鸽与同事对当地的8家剧本杀线下门店进行调研后发现，几乎没有发现任何明确的适龄提示。其中，只有一家门店在所有剧本上放置一张写着“18+”字样的小纸条。实际上，玩家参与游戏前，店内工作人员根本不会过问年龄。
苏州大学商学院副教授张腊娥从事新兴产业等相关领域研究多年。她认为，剧本杀等新兴行业符合年轻人的消费需求，所以年轻人是消费的主力群体之一。剧本杀可以寓教于乐，一些健康的、富有教育意义的、积极向上的剧本很值得向年轻人推广，这样才能让行业更加规范发展。
线下剧本杀门店乱象频生
家住江苏镇江的吕琪（化名）是剧本杀的“忠实粉”，她经常“打卡”不同的剧本杀店、体验更多的剧本，这成为她业余生活的一大爱好。
两个月前，她与朋友来到一家剧本杀门店内。一个名为《红杏枝头》的剧本里面充斥着大量色情细节，让吕琪感到难以启齿，直呼“不忍直视”。
随后，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找到该剧本杀的宣传简介。宣传简介称：“还有爱情与肉体的碰撞都将在红杏枝头上娇艳绽放。”
12月初，记者向该店提前预约了上述剧本。该店的前台并没有任何年龄提示标识，也并未查验相关人员的身份信息。
当记者提及有初中生过生日想带同学来体验这个剧本，前台工作人员随即表示，当然是可以的，并建议可以先预约，方便选择剧本、安排场次。
记者发现，剧本中，有关性爱细节描写篇幅，几乎占了剧本80%的内容。
在镇江的另一家剧本杀店铺进行暗访时，记者询问《先生》是否适合初中生体验。《先生》是该店近期主推的“情感类剧本杀”，标价为每人148元。实际上，该剧本也有大量性暗示的描写，并不适宜未成年人参与。
“可以是可以，就是怕情感戏，小孩子理解不了。”该店工作人员回答。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打开各大网络平台相关主题消费区板块后，剧本杀总是被安排在最醒目的位置。翻阅各店铺的消费情况，其中拥有数千人“买单”的剧本杀店铺不在少数。但是，很少有店铺标有明确的适龄提示。
值得关注的是，《通知》明确规定，剧本娱乐经营场所应当自经营之日起30个自然日内将经营场所地址以及场所使用的剧本脚本名称、作者、简介、适龄范围等信息，通过全国文化市场技术监管与服务平台，报经营场所所在地县级文化和旅游行政部门备案。新增剧本脚本，或者剧本脚本的故事背景、剧情等主要内容发生实质性变化的，应当自使用之日起30个自然日内将剧本脚本的上述信息报原备案部门备案。
线上剧本杀游戏火爆背后
最近，一个名为“百变大侦探—剧本杀”的剧本杀App在年轻人的圈子里很火，上千种剧本杀让人眼花缭乱。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体验后发现，在游戏进行过程中，剧情中竟包含人吃人、轮奸等不堪入目的黄色、暴力细节。
12月1日，记者下载该App时发现，该App下载次数已达到2954万次。下载App后，需要进行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统认证。但是，App仅需提供姓名、身份证号等信息便可完成认证，并没有进行人脸识别等操作。
随后，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使用他人身份证号，成功通过App的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统的认证。换句话说，未成年人只需知道成年人的身份信息，即可轻易完成App的注册。
其中一款名为《森厅市连环凶杀案》的剧本杀，剧本中有不少“大尺度”情节。这引得玩家在阅读剧本时发出尴尬的笑声。而这样“大尺度”的剧本也仅仅在App中标明作者、剧情简介等信息，其中并没有剧本的适龄提示。
据App数据显示，该剧本有超过130万位玩家体验过，评分为8.7分。很难想象，这些打着黄色“噱头”的剧本杀，几乎向未成年人“零门槛”开放。
在该App的付费区，《尸乐园》《地狱收音机》等恐怖标题的剧本杀比比皆是。但是它们均未在任何位置标有“未成年人禁止参与”等类似字样的提示。进行游戏时，也没有包括主持人在内的任何工作人员对玩家的年龄等进行评估、审核。
12月21日，“百变大侦探—剧本杀”的一名工作人员称，用户协议已清楚地标明对使用者年龄的限制，所以App才没有适龄提示。
对于轻易越过实名认证的情况，该工作人员回应，公司当然希望玩家用本人的身份证号进行实名认证。但如果玩家用他人身份证号进行验证，“这个我们也没办法去限制啊！”
当被问及剧本是否经过相关备案时，该工作人员表示不明白备案是什么意思。经记者解释后，她表示，App内的剧本主要来源于线下店家合作、用户上传等两种形式，应由上传的创作者进行版权认证、备案等操作。
谁来监管“三无”剧本杀
据陈鸽介绍，她们在调研时，不少剧本杀店主反映，他们购买的剧本上也没有明确标明适龄提示。对于经营者来说，询问每位玩家的年龄显然不太现实。“那样的话不是把顾客往外赶吗？”
随后，陈鸽询问剧本来源，希望从源头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在剧本上清晰地标明适龄提示呢？”
“黑探有品”是一款微信小程序，也是一些剧本杀店购买剧本的“神器”，归深圳一家文化公司所有。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发现，“黑探有品”不仅售卖剧本，还售卖剧本杀门店工作人员的培训课程、剧本所用的服装道具等。销售栏内有不同的分类框，其中有“城限独家”“小剧本”等分类框，还有一个分类框是“备案剧本”。
点开“备案剧本”分类框，其包含的剧本价格从398元至7.8万元不等。在销售页面中，该平台明确提供剧本的创作日期、创作单位、剧本亮点等信息。资质一栏显示“已备案，适龄18+”的字样。
进入“城限独家”分类框，一本售价为2888元的《暗黑者·遗产》剧本，并未出现备案或者适龄说明相关字样。记者发现，在该分类框销售的所有剧本都没有出现相关字样。
12月21日，“黑探有品”的客服表示，“备案剧本”分类框外的剧本有的是正在申请备案，有的是暂时还没有申请备案。
当被问起未经备案的剧本是否能正常使用、销售时，该客服回应，每个地区的相关部门要求不一样，可以请店主提前咨询当地部门，确认相应政策。该客服强调，到目前为止，非备案剧本销售还没遇到过相关问题。
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律师周浩表示，各地文旅行政部门应会同公安部门，强化协同监管，建立信息共享、情况通报、线索移交和联合执法等工作机制，早日形成齐抓共管的局面。对于违规的剧本杀门店受到相应处置的同时，家庭、学校、社会应当给予适当引导，避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受到影响。未成年人也应树立远大理想、培养积极健康的个人爱好，远离“恐怖本”“小黄本”。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超 实习生 尤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