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寻找时间的方向

    我第一次来武大时，秋天已经离去而冬天还没有到来。师兄们带我站在一幢很古朴的宿舍楼上，指着对面的珞珈山说，如果你早来一个月，就可以看到那些深黄的树木，如果晚来一个月，那些深黄的树木就会变成银白色，如果你春天来，就可以看到山顶上那些靠近云朵的花朵。

    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毕业和就业，一切都是未知的；就像我知道时间中蕴含着一些秘密，但并不知道那些秘密究竟是什么。我们一起吃晚饭，吊炉上锅里翻滚着莲藕排骨汤，热气升腾，到天花板上又渐渐散去，如同水纹或者遥远的时光。

    晚饭后飘起了雨，我一个人走到武汉长江大桥，黄鹤楼闪烁在一片朦胧和洇润的夜色中。我俯身贴住栏杆，看江面上跳跃的雨滴。现在回想起2021年11月的那个夜晚，江面的雨滴又随风飘落在我的面前。

    回到上海，我向老师报告我在武汉看到和听到的事，师弟师妹们围过来。这是每次课后都会出现的场景。那个时候我还在写毕业论文，一些想法在写出之前会先跟老师说，不靠谱的想法会遭到老师严厉的批评。有一次批评之后，我觉得我快哭了但并没有哭出来。很久之后又谈起这次经历，师妹问，师兄你当时是不是哭了？2021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我们老师这学期的最后一次课。课后老师又跟我们聊了很多，具体内容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回到工作室已经很晚了。我看着窗外的夜色，知道2022年正在靠近，但我看不出它和2021年有什么区别。

    2022年3月我参加了预答辩，在当月的最后一天把论文送审。5月收到论文外审未能通过的消息，我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意识到这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一切都会继续向前发展。我需要放下一些不该想的事，我需要去做一些不太喜欢的事。我需要在每次晚饭后在楼下走很久，像时钟一样转圈，一圈一圈地像指针一样找寻时间的方向和秘密。

    10月份我通过答辩，11月份就要离校了。走之前我送给老师一本书，扉页上写着“走出迷茫的力量，会促使我继续走下去。”离开上海至武汉，至今已近半年了。我还是会经常想起那边的老师和同学，却是很少联系了。我知道大家都在忙碌，都走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我慢慢尝试着备课，然后假装镇静地走上讲台。我跟同学们说大家读《说文》一定要“始一终亥”，其实也是对自己说追求梦想、坚持梦想要“始一终亥”。前段时间武大的樱花开了，我走在樱花盛放的校园里，走在樱花盛放的春天。我想起2021年11月那个站在夜色中的自己，他一定会喜欢2023年这个美丽的春天吧。

孙超杰 武汉大学文学院教师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3年04月17日 07 版

版权声明：凡本网文章下标注有版权声明的均为中国青年报社合法拥有版权或有权使用的作品，未经本网授权不得使用。违者本网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