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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13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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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故事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3年11月13日   07 版)

    视觉中国供图

    编者的话

    “11.11”,四个阿拉伯数字“1”,形似4根光滑的棍子,而每两个“1”紧紧靠在一起,渴望着贴近彼此。有关“11.11”的,不仅仅只有购物,更有那些心与心的靠近以及青年不断成长、成熟的故事。

    欢迎把你的作品发给“五月”(v_zhou@sina.com),与“五月”一起成长。扫码可阅读《中国青年作家报》电子版、中国青年报客户端创作频道、中国青年作家网,那里是一片更大的文学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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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与白鸽(小说)

    高正扬(20岁)

    中国人民大学历史与政治学专业学生

    穿白西装的男人今天又来了。

    阿娟坐在店门口,从水桶里拈起几根玫瑰,为浪漫的符号剪去枝节。担心妆被晒化,她缓缓挪动小马扎,躲避着徐徐移动的阳光。趁着修花的间隙,她抬头瞥向街对面的咖啡店,男人就坐在那里,翻一本布艺封面的小书,安静地等餐。

    虽然穿过马路只需要20秒,但阿娟从来没去那里喝过咖啡。一杯咖啡的价钱,就够她吃3顿盒饭,或者在某多多上买一身漂亮的裙子。去他家的都是打扮时髦的白领,或对着50元一小块的樱桃蛋糕打卡拍照,或拎一杯冰美式急急忙忙去上班。她明白,自己差的不是走过去的20秒,也不是等咖啡的两分钟,而是20年。

    20岁以前,阿娟在小县城,从来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来星海以后,她发现喝咖啡在这里就像老家过年要煮米茶,虽然没人说得出为什么,但每个人都这么做。

    所以阿娟只敢偷偷地、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他好瘦,下颌尖尖的。介绍她来打工的姐妹曾说,这种男人精气都耗损了,才会像蔫掉的白菜一样。但阿娟不这么觉得,她看男人像一只鸟,一只身披白羽的鸟,在这块屋檐下暂时歇脚。虽然他总是要飞走的,但好像她多看几眼,在地下室辗转入睡的时候也能梦见天空。

    男人起身去取餐,纯白外套反射着明亮,像滚落水泥地的一小团太阳。

    “啧。”

    老板娘咂吧嘴的声音浇灭了阿娟眼里的流光。她意识到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很久,水桶里还有一大捆缠绕的枝叶,深红被细腻的安全网包裹成含苞欲放的形状。阿娟低头抓出第一百三十八支玫瑰,花刺隔着薄薄的手套扎到旧伤,又痛又痒。

    阿娟已经忘了男人是从哪一天开始出现的。但至少从她注意到开始,他每隔两三天就会到对面的咖啡店,有时是看书,有时是坐着发呆。男人饮食的动作很细致,一小杯东西,每次在唇边轻轻啜饮一口,再用小叉子抹一点慕斯,就可以消磨整个下午。

    在湿冷的出租屋睡不着的时候,阿娟喜欢看小网站上的盗版言情小说来打发时间,在那里,开花店是一份浪漫的工作。她想到老板娘油腻的头发,还有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忍不住笑出声来,在评论区吐槽,但从来没有人点赞或回复过,于是渐渐也不发了。

    在店里,如果一直玩手机,会被骂,还可能被扣工资。在没有装货卸货送货,也不需要修花捆花打包装的时候,老板娘会支使她摆弄架子上和柜子里的花,把好看的摆到前面,烂的藏在后面,红的插到白的中间,粉的放到黄的右边。所以,等待那个穿白衣服、像鸟儿一样来去如风的男人,大概是她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他不用上班吗?阿娟忍不住想到。

    11月到了,老板娘的脾气很不好。凭着中年女人平日叨咕的内容,她大概也知道,最近直播卖货抢了很多鲜切花的生意,花店本来就指着每年那几个节日赚钱,现在处境更难,所以阿娟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又触怒了老板娘,让自己的工资变成被节约的成本。

    “双十一”那天,老板娘催着她去商场门口摆摊卖花。这个时节的星海已有些寒意,她在小马扎上吹了一晚冷风,花才卖了十几朵,沉重的提桶拎过来还得拎着回去。正逢周末,来逛商场的人虽然不少,但大多都在低着头抢秒杀活动。4个小时,嗓子喊得沙哑,随身带的一瓶水很快见底,阿娟抿着嘴唇,想掬一捧桶里的水来喝,随后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个想法——喝脏水会生病,她没钱治病。

    准备收摊的时候,一个清脆透亮的男声响起:“卖花吗?”

    阿娟张口,却只漏出嘶嘶的风声,皱眉一边指着旁边的手写标价牌,一边缓缓抬头。

    是他。

    她一时间忘了怎么说话。许久,男人歪了歪头,狭长的凤眼里露着疑惑,阿娟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卖的。”

    “但我……没有钱。”

    阿娟感到心脏气得抽痛,一下从花坛沿子上站起来,拖着发麻的两腿向前挪动,用掉所剩不多的力气把男人狠狠推了一把,然后撑着膝盖,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混到养花的水里,被玫瑰和百合的汁液稀释。

    再抬头时,男人已经走远了,一身白衣在路灯下像飘行的鬼魅。阿娟突然有一种感受,如果他这时走掉,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她把花拢到一边,把提桶里的水全部倒进花坛,然后抓起桶和小马扎,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

    “这些……呼……这些花……呼……全都送你了。”

    她垂头避开男人的目光,把赤红的、冰蓝的、香槟色的玫瑰一把一把塞到他的手上,汇成满满一捧,在白炽灯光下像鲜艳纷乱的一团梦。

    “谢谢你。”清脆透亮的声音蒙上了轻柔的纱。

    男人抱着花走了,路人频频侧目。阿娟在想回去以后会怎样被老板娘痛骂,然而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她还从来不知道这个人在咖啡店之外的生活是怎样的,每次男人离开的时候,她都还留在店里。哪怕知道一点也好……毕竟自己刚送了他花,这不算什么大过错吧?

    跟了一段,男人好像没有发觉。

    但过了下个路口,他的身影突然在墙边消失了。

    阿娟气喘吁吁地追上去,那是一条小巷,是死胡同。尽头的矮墙下摊着满地花瓣,一对洁白的翅膀从花间冲出,直直飞往云端。阿娟抬头看时,鸟儿已变成一个小点。男人不见了,这里除了花,什么都没有。

    那天夜里,阿娟躲在泛着霉味的被窝里刷小说,突然心里一颤,点开相册,她好像记得,一周之前,她趁老板娘不在,偷偷拍下了正在喝咖啡的男人……

    凭记忆点开那天的照片,她愣住了。

    那个座位上分明没有人,唯有一只停在椅背上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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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花与湛生(小说)

    冯嘉美(21岁)

    1943年的某天,茶花用手扒开被烟火烧燎过的茶丛,乱枝残叶下,露出黑漆漆的枪杆。

    她对上飘摇风雨中从此无法割舍的一眼。

    茶花把人带回了家,那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茶花的父亲连着抛出好几个问题试图探明少年的来路,但对方只是怔怔地回望他们。

    “吓丢了魂,身上又背着枪,逃兵,懦弱的逃兵。”父亲做着结论,无奈地叹气。

    “逃兵”二字刚一出口,少年激动起来,他似疯了一样,流着泪,在挣扎什么。

    茶花见此情景,愤慨的心又遭怜悯浇凉。动荡年代,人人都守一身易摧易折的肉躯,无归处地匍匐着,她开不了口去指责谁。

    茶花靠近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脑袋像被撞过的钟,耳边长鸣着。他看着茶花的双眼,迟疑地在她的手掌上画出3个字:杨湛生。

    杨湛生生于北方,因为战乱随家人一路南下。几千里漫漫长路,几度磨穿了他的皮肤,也磨走了他的血肉至亲。

    决定安静等待死亡的那日,他被一支要南下去边境的队伍收留。那些人告诉他,带他去修公路,修好了公路,国际支援就进得来,鬼子就打得过,百姓就能挺过这场苦难。

    杨湛生重新振作起来,像隔年春天永远能再见的绿芽。

    可是路仍然不好走,敌军的偷袭迫使杨湛生和队伍分开。他再次变成一个人,无助地奔跑在到处都找不到遮蔽的大地上,直到藏身的茶丛被茶花拨开。

    茶花和父亲收留了杨湛生。他们互相依靠,搭建起一个家。

    每天父亲都会背上竹筐出去行医或采药,换来不多的食物维持生计,而茶花和杨湛生则守着几处奄奄一息的土地和努力撑立的茶丛。他们运水,耕种,挑挑拣拣,延续硝烟散去后还未灭的希望。

    茶花一家是被宗族血脉捆住的人,任凭猩红和刀枪无情,只守一亩三分地,只盼来日光明路,恪守着“生”与“活”二字。

    杨湛生起初并不适应,他躲过无数大小地方。他怕,怕守在一处终会迎来滚烫的烈火。

    可当茶花带着他去到河边,看那些未被灼烧过的繁花,听侥幸存活的山雀发出动人余音。她用手捧起水,替他清洗过脸庞,含着乡音呢喃着:“洗洗水,岁岁好,杨湛生来年,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茶花重复了两遍,这是乱世中最昂贵的祝福。

    水划过他的脸,好似有泪。杨湛生想,多奇怪,不见天日的灰蒙中,他也能寻得仰头可见的光。

    从此他心里升起一座碑,碑上刻着他一生的念。

    他想对茶花说点什么,好像是关于爱的字眼,喉咙却不起作用。

    宁静无长,在某个落日余晖消散干净的傍晚,茶花没有等到父亲。杨湛生拉着茶花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终于,在某片烟火尚未飘尽的枯枝杂叶覆盖处找到了。

    茶花父亲一生行医,拼凑起他人,自己则落得七零八落的结局。

    茶花心里恨,可恨像高高抛起的石块落尽深洞,好久听不到响,憋得人几近窒息。

    那晚,他们顶着无尽的黑埋葬了父亲,等待天明的过程诡异地被拉长。茶花躲在杨湛生的怀里,变回只会号啕大哭的婴孩,阵阵如哀歌,声声如啼血。

    杨湛生张了张口,像是想吐露关于安慰的字眼、关于许诺的誓言,但他还是发不出一声。

    此后,杨湛生一瞬间从少年长成了青年,他的肩膀依旧消瘦,但扛起了茶花所剩下的一切。

    陈旧的耕具捆住麻绳,再拴在杨湛生身上,他们一步一脚印,在满目疮痍之上拖拉出生存的信号。

    似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命运悄悄背过身去。连着许久,日子安定。

    木桌上渐渐有了难见的丰盛,几颗煮得软烂的土豆,几片烫水的白菜。窗外是圆满的月亮,皎洁无瑕不食人间危难。

    茶花忽然泪满眼眶,她不禁低头言语,许下极其微小的愿望,只求这样安稳,日日夜夜。

    杨湛生扯了扯嗓子,虽仍不能言,但在心中已经跪拜这破败潦倒的天地千万次。

    人之美愿,好似仅能维持几息。

    杨湛生心里始终畏惧的烈火还是砸向了这里。他跪在地上任凭掉落的碎片如暴雨倾下,拼命从废墟里拖出了茶花。此时此刻,茶花真如枯萎一般,歪着头,半睁眼,勉强呼吸着。

    杨湛生将她安置在隐蔽处,用手慌忙地比划着:我会很快回来。茶花轻轻眨眼,作为回应。

    我会回来。他再比划了一遍。

    杨湛生跑在曾经熟悉的山野,浓烟四起疯狂灌入鼻腔,他分不清咳的是血还是泪。迷蒙间,他撞见了一支军队,顿时方寸大乱。

    “你是谁!哪里来的!”对方举起枪瞄准他。

    他说不出话,卑微地弓着身体,做着哀求状。

    “别开枪!好像是自己人!”有人接话道。

    他们朝杨湛生走来,拉住了他。杨湛生不肯,他疯狂挣扎和比划着,那双猩红的眼投向每个人,他要回去。

    可没人懂得,无人知晓他不能言的感情。

    他们带走了杨湛生。

    杨湛生的哭声与紧跟而来的轰炸声融为一体,他呆滞转头,那处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升起了火光。

    ……

    1949年,从数场大小战役中走出的杨湛生挤在兴奋的人群中,听到那句苦尽甘来的宣言。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人声鼎沸之下,他反复摩挲着心中那个遗憾的角落。

    1952年,杨湛生跟随军队往北方走去。这个用半生南下的人终于回归北方。

    朝鲜的雪比家乡的苦涩不少,他倒下时,竟被苦出了眼泪。

    身边战友不停呼喊他的名字,可眼前不停旋转的天地竟让他觉得异常舒适,他想睡去了。

    “哥!”那个一直跟随他的小兵大叫着。

    杨湛生支吾一声,感觉在硝烟中闻到了茶花香。

    “哥!你说什么!你再坚持一下!我求求你了!”小兵哭着,和多年前的他很像。

    杨湛生想了很久,鼻间萦绕的茶花香愈发浓烈。

    他努力仰头,拼死脱口一句:“我……不是逃兵,我没有逃走过……”

    任何时候都没有逃走过。这是他未说尽的话。

    杨湛生呼吸停止的瞬间,在新中国的大地上,茶花曾经倒下的地方,有人撒下了新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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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你有关的过去,与你无关的未来

    周文熙(19岁)

    北京理工大学航空航天工程专业学生

亲爱的A小姐:

    高三一年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在高考后写一封信给你。如今终于落笔,可内容却不是我曾经想象中的那般。没错,那些与你有关的过去,终究没能造就与你有关的未来。

    仍记得那是一个下午,我在教室门口叫住你,向你询问数学作业。你回头的那一瞬间,阳光打在你白皙的面庞,把你的头发染上了一层金边。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我心动了——你真的好好看。一个周末,你突然加了我的微信。我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周末聊天:聊学习,聊生活,聊未来。一次,我偶然提起我写的稿子上刊了,得到了些许稿费,你让我请客。那一刻,我脑子一热,请你下周末放学后和我去外面吃饭。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和女生出去吃饭。在车上,我手掌直冒汗,不时地偷偷看你。那天寿司很好吃,奶茶很好喝,回去的路上我的歌唱得很烂而你唱得很好听。你的笑容很美,我们的影子在灯光下拉得很长。走在回家的那条路上时,我多想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和你一起走下去。

    每个周末放假前我都会在教室里继续学习,直到晚上再回家。我享受这段时光: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我和你,以及笔划过书本的声音。一天晚上,我们照常在路口分别,你却突然让我送你回家。临近你家的小区门口,你突然把手伸到我的下巴前——显然是想让我学网上很火的那个小狗视频。可我却动了坏心思:我抬起手,抓住了你的手,牵着你继续往前走。你的脸颊泛红,过了好久才挣脱我的手,憋出了一句“你的手劲怎么这么大”。我也很直男地回了一句“我都没有用力”。

    你又气呼呼地伸出了手:“你再试一次。”

    于是乎,我们的好胜心让我们又牵了一次手。

    圣诞节的时候,你特意把我拉到校外的一个偏僻角落,问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思索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脑子一热说了一句“想你”。你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疑惑又带有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你低下头,红着脸拿出了礼物给我,一溜烟地跑开了。

    我们一起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看了场电影。你让我猜你想看什么,我立马说恐怖片。你很惊讶,因为你最喜欢的就是恐怖片,只可惜那天没有。我让你挑看什么,结果过了一会儿,你发了一个爱情片过来。

    电影开始前我问你为什么选它,你说你就是想看看爱情片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注意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颊是红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带了一丝娇羞。电影开始,我们因为男女主角的搞笑日常哈哈大笑,也因为他们的甜蜜感情而不时地望向对方。可后来,在看到二人因为生活的压力而逐渐产生分歧,曾经的喜欢也逐渐变成了遗忘,我不禁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我们不会也这样吧。这时,我看向你。我看见了你眼里的光在闪闪发亮,那么明亮且美丽。最终我将那些担忧抛诸脑后,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守护好你,我相信我们可以抵抗生活的潮水。

    可是我没有料到,这部电影就是我们的剧本。

    在高三下学期,我们的交流逐渐变少。虽然我们偶尔还会一起吃饭,偶尔还会一起回家,但我很明显感觉到,你逐渐对我变得冷淡。

    再后来,你的身边开始频繁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他是你曾经的同学,你们有着相同的爱好。你和我说他是你的好兄弟,我假装无所谓的样子,让自己相信了。

    再到后来,你和他无时无刻不走在一起,聊着你们喜欢的共同话题。我看着,心里五味杂陈,但最后还是克制了下来。曾经喜欢的人现在在别人的身旁,我想做些什么挽留,可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我开始把自己埋藏在学习之中,每天把自己扔入题海,在无尽的疲劳下麻痹自己的懦弱与不甘。

    最后,高考结束。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我甚至没有看你最后一眼,便离开了学校。

    你曾经问我,你是不是造就了我80%的不快乐——因为和别的男生玩。

    我开玩笑地回答,少了,至少90%,但也有90%的快乐是你造就的。

    因为,我永远记得。

    我会记得,那1个小时聊到凌晨一点的电话,我们聊着天,看着城市的灯光渐渐暗淡,想象着高考后的生活。

    我会记得,无数次因为考试几乎崩溃的瞬间,你在我身旁温柔地唱着歌,摸着我的头说“狗狗乖,别难过了”。

    我会记得,多少次一起学习的自习课后,我一笔一画地为你写着数学题的过程,一遍一遍地为你讲着物理题时,你认真的表情。

    我会记得,深夜时我们在手机上玩着真心话大冒险。

    我会记得,拿到第一笔稿费请你吃饭时你的笑容。

    我会记得,那昏黄的灯光下,我们牵着的手。

    我会记得,送你回家的路上,你动听的歌声。

    我会记得,那些想念,那些时间,那些地点……

    可最后,这些都变成了一句“抱歉”。

    A小姐,对不起。其实喜欢上你后,我隐隐地感觉到了我们的人生目标、定位、兴趣其实是不同的。但我总是认为热爱可抵岁月漫长,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你。在高三这个时间点,它显得多么不合时宜,多么可笑。我很抱歉,或许影响到了你。

    我不会恨你最后的冷淡与离开,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多、不够好。你希望有一个和你兴趣相投的人能在你累的时候给你一个放松的港湾——可我终究不是那个人。我们从来没有点破喜欢——在没有表白以前,一切的暧昧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我们亦是如此。

    我无数次地想过如果重来一次高三,我会不会再喜欢上你。

    我想,我依然会。因为,没有你,我或许早就在无数的考试里崩溃;没有你,我或许不会有每天早起上学的动力;没有你,我或许不会有坚定不断进取的信念。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在那个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晚上,和你十指相扣之时,认认真真地说出那些情话,然后揽你入怀。

    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你。

    只可惜,那个与你有关的过去,终究不会变成与你有关的未来。

    祝以后的人生我们各自安好,遇见更合适的ta。

    G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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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声音(科幻小说)

    艾尔发提·艾尼瓦(维吾尔族,22岁)

    四川大学汉语言文学学生

    说实在的,无论听多少次,家里那个甜美的声音都让张浩沉醉。

    这个声音说的都是一些“七点了,起床了”“明天有雨,请带伞”这类僵硬且没有情调的话,她作为21世纪的产品没有任何大数据的支持,甚至连虚拟投影也没有。但对于张浩而言,能每天听到这个声音就够了。张浩艰难地睁开眼,带着梦中遗存的温柔看向天花板。可她并不在那里,真正的她此刻应该正坐在某个豪华的加长轿车里准备去参加聚会——作为学校最引人注目的高岭之花,学校里追求她的人能从南极排到北极。

    “起码我正拥有着她。”这是张浩每天起来的第一个想法,但他拥有的仅仅只是她的声音而已。这个可怜的年轻人3年里甚至没有勇气跟她说过一句话,只能带着九分的可悲和一分的怯懦,在学校偷偷录下了她的声音,替换了家里的智能管家。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违法行为,张浩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是在这几个月里,她的声音往往都使他战胜了愧疚和对法律的恐惧。

    再过几天就是“双十一”了,张浩家里的屏幕上如今充斥着各色的广告,他们家显然负担不起每个月高昂的会员费,每天第一件事情就是尝试着去消除浮现在冰箱、电视乃至烧水壶上的广告。

    张浩最近也有购物的念头,最新款的真人机器人或者带有虚拟投影的智能管家都在打折,虽然价格依旧不菲,但是咬咬牙他能负担得起。到时候,他拥有的可能未必就只是她的声音,还有她的相貌,乃至她整个人!

    “真人语音陪伴机器人,给您最真实的体验和情绪价值,立刻点击……”

    “全智能自动扫地机器人,不放过家里的每个角落!”

    ……

    这是她的声音,而且好像是从冰箱里传出来的,不止如此,房间里所有带扬声器的地方都传出了她的声音,那个原本甜美且温柔的声音,那个获得了3次校园歌唱比赛冠军的声音。是的,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当你沉浸于一些梦想与未来时,现实总会以一种讽刺的方式让你醒过来。显然智能系统的语音系统和购物节的广告出现了某些奇怪的交互,原本的机械声变成了她的声音——甚至无法被控制。

    张浩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私自收集他人的影音信息是违法行为,因此张浩当时只能找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地下程序员来修改系统的语音,现在也只能再找他改回来。尽管万般不舍,但是当母亲回来得知家里满是一个高中女孩的声音与消费主义架构下的呓语陷阱组合,张浩的下场绝对比失去她的声音要惨得多。

    “你这个情况要麻烦很多啊,系统直接连着公司的数据,购物节期间任何改动都会引起关注,我还真改不了。”男人说。

    房间里仍然是她的声音,智能系统显然有着识别家里人数的能力,随着男人的到来,广告的数量也随之增加,音量也跟着上升。无论张浩如何下达指令,广告的声音只增不减,他也尝试着关闭电源,但是重新启动后广告的分贝似乎比之前更大了。突然间,张浩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没有那么甜美了,他产生了一丝怒意,家里的一切是聒噪的,他甚至出现了一丝反感。

    面前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上门费——上次这个奸商就是狮子大开口。张浩将他赶出了家门。可随着男人的离开,家里的声音变得更加集中,似乎所有扬声器都对准了自己。他由反感变成暴怒,可情绪的改变却让声音的感知更加敏感,她的声音就像夏天湿热丛林中的蠼螋钻进了张浩的耳朵。

    突然,门铃响了,家里进来了七八位警察。紧接着,她的声音也变小了,在检测到紧急情况时,广告必须暂停。很显然,那个男人因为一点上门费举报了张浩,不知道为什么,张浩看了看天花板,突然感觉如释重负。

    ……

    拘留所的环境还不错,张浩的心情也很放松,因为是初犯加上年龄还小,他只需要7天就可以出去了。他在心里计算着购物节的日期,甚至在考虑能不能在这里拖延两三天,比如在接下来的教育课上捣捣乱。

    突然,他听到了她的声音,看到了她的模样,一个仿生机器人走了进来。

    “大家好,我是给你们上法律培训课的仿真机器人,我的形象和声音来自一位优秀的高中女生,她在1年前自愿贡献了自己的影像数据,我将在7天内为各位科普各类相关的法律知识。”

    “另外,由于精神健康安全协议,我也可能会插播一系列购物节的广告,谢谢大家。”她用甜美的声音说。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3年11月13日 07 版

“11.11”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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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有关的过去,与你无关的未来
她的声音(科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