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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悬在窗外，不知疲倦地陪伴着地上不肯安睡的灯光。
为少年人工智能创意设计大赛忙碌了一天，葛小晴已经昏昏沉沉，却不肯歇息。尽管她只有10岁，却将“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铭刻在心，时刻不敢忘。
指导老师的话还在她脑海盘旋：“小晴同学，你平时成绩优秀，可怎么就做不出好的创意呢？你能够轻松解答题目，但这时候需要创新能力！”
“如果不能做出很好的创意来，得不到奖，妈妈一定会很失望吧，我的朋友们也会笑话我。”躺在床上，葛小晴辗转反侧。
“与其睡不着，不如去书房看看。”小晴想到书房堆积着大量的书籍，大部分还不适合她现在的学习阶段和年龄，但此时，不正是要突破自我的时候吗？小晴想着，便起身前往书房。
“请问您要找什么书？”负责整理书房的机器人用柔和的声音问。
“机器人女士，不必麻烦你啦！我自己找。”小晴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书。她来到最里层，这里放着《计算机系统》《汇编原理》等书籍，绝对不是她现阶段可以理解的。
“考拉！考拉！”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了小晴肩上。
“不要烦我！”小晴下意识地拨开，但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转过脸。
这只考拉机器人，是小晴5岁生日时曾祖父送给她的礼物。如今，曾祖父已不在人世，她只记得自己曾经抱着这只考拉喜笑颜开，曾祖父也笑得像个孩童。
“太爷爷的礼物……”小晴喃喃自语。
“对啦！我就是那只你曾经很喜欢的考拉机器人。考拉！”考拉张开毛茸茸的前肢，做出要拥抱的动作。
“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理论上，我只要在能接触阳光的地方，就能依靠太阳能自动充电。只是你一直不和我说话，忙着做题，甚至房间里都堆满书。我觉得太挤了，于是就跑来书房了。你还记得不，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小晴当然记得。刚刚上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她都要抱着考拉机器人，讲讲班里发生的事，和朋友之间的趣事，还有哪些题不会做……可是读到了高年级之后，她更多时间花在功课上，在班里交友也只找成绩好的同学，在一起谈论的也都是做题。考拉机器人虽然也能联网进行学习，但终归跟不上小晴的进步速度，毕竟是旧型号机器人。
“我本来不愿意打扰你，但看到你真的很困惑，或许我知道一些可能帮到你的方法呢。”考拉机器人说。
“你有什么方法？”小晴对这个旧版机器人并不抱很大希望。
“你可知，你的曾祖父是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家？”
“当然，可是他在3年前就离开了我们……”
“他曾经使用过一台超级电脑，就放在家里顶楼，你知道吧？”
“知道啊！可是，妈妈从来不让我动，而且那里有安保机器人，只有妈妈有电子钥匙。”
“是，但你现在遇到了困难，而我又是曾祖父亲手做的机器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家里的监护机器人……”
2
葛家人工智能住宅内，家务机器人在忙着清洁，顶楼上的安保机器人在巡逻。这座智能住宅是由小晴妈妈设计的，曾经获得过人工智能创意大奖。
“我们为什么要伪装成这样子呢？考拉！”考拉机器人问。
“不是说不能被发现嘛。”小晴和考拉机器人一起躲在一个家务机器人外壳内，小声交谈。
“好吧！你好聪明。我都想不到。”考拉机器人说。
“因为你是机器人，机器人在这里移动不会被注意，但机器人都会关注人类的行动，无论是家庭成员，还是客人，甚至非法闯入者……”小晴说。
一楼是会客厅，二楼是卧室，小晴和考拉从二楼卧室出发，一直走到尽头的储物室，小晴记得里面有家中的地图。而三楼便是放置着超级电脑的顶楼。
通常，只有被设置了权限的家务机器人才能进三楼清洁。小晴和考拉机器人都知道这点。
推开门，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挂在墙上，在世界地图的下面，一个小地图被卷成很长一条，放置在一个花瓶里。这张小地图就是葛家人工智能宅的地图，是由曾祖父手绘设计的。
小晴看着地图，一筹莫展。三楼的机器人安保组合，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的。
“看，是消防设施图！”考拉机器人拿起一张图。
“消防演习？”小晴看到消防设施图，灵机一动。
“对！消防演习一旦开始，所有的机器人都必须参与扑灭虚拟火灾。”考拉回答，“只是用完后需要收拾现场，不然妈妈回来会发现。”
“我知道啦！上次演习我也有参与啊！”小晴有些着急。
接下来，只要启动消防演习，就可以趁着机器人们去参与演习的时候去顶楼。消防演习需要由具有权限的家庭成员启动。
“正好上次有录入我的指纹。”小晴将大拇指放在启动消防演习装置的按钮上。
顿时，警报声响起，全息虚拟火焰的光亮起来。小晴有些慌乱，一瞬间，她忍不住在脑海中思索：该不会真的着火了吧？
“趁现在！”考拉机器人轻轻拍了小晴一下。
小晴找到通往顶楼的消防绳索——这是家中常备的消防设备，在消防演习开始后会自动下降，这个绳索能够承受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小晴回忆着之前练习的技巧，把安全绳固定在腰间，组好滑轮，熟练地开始往上爬。考拉也不紧不慢地跟着。
其他的机器人正在参与扑灭不存在的火焰，尽管有些滑稽，却也显示着智能住宅特有的安全与严谨。
两人即将爬上顶楼的时候，两架无人机竟然盘旋着飞了出来。
“不好啦！”考拉机器人大喊一声，“我去引开他们，你去顶楼吧。”
“可是……”小晴有些不放心。
“没关系，它们不会伤害我！”考拉机器人说着，施展惊人的弹跳力，从消防安全绳跳到了旁边的吊灯上。
无人机竟然喷出一张捕捉网。考拉机器人灵活地从吊灯处跳跃到了旁边的护栏上。
网钩在了吊灯上。无人机的一端连着这张网，于是不停旋转着，场面好不滑稽。
另一架无人机盘旋而来。考拉机器人爬向了旁边的立式大钟。
“小晴，你快进去！”考拉机器人拆掉表盘躲了进去。
无人机围绕着大钟盘旋。不完成任务，它绝不会停止。
“一定要小心啊！”小晴有些担心考拉机器人。她已经到了顶楼，迟疑片刻，轻轻推开了门。
3
“是我的曾孙女小晴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晴几乎难以相信。
“太爷爷！”
曾祖父的全息影像逐渐清晰起来。老人理了理整洁的毛衣，就像以前那样，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小晴，啊，太爷爷终于有机会和你说话了。”
“太爷爷，我也想您……可是，考拉机器人有危险，您能不能……”
“他不会有危险的。考拉，还有两个无人机，都是同样序列号的机器人，他们是不会互相伤害的。包括你能来到这里，其实是因为这个家里的系统有录入你的面部特征、身形，还有步态。所以，所有的安全设备都认识你。只是妈妈认为你还小，所以没有告诉你，其实你可以来顶楼。”
“原来是这样！”小晴恍然大悟，松了口气。
“好小晴，不过我只有你曾祖父的意识，这是通过学习得到的，但并不等于我是他本人。我不能欺骗你，你懂吧？但你仍然可以把我当成是他，和我交流。”
“我懂，太爷爷通过脑机接口，把自己的意识存储在了超级电脑上，还让电脑学习了自己的思维模式！”小晴抢着回答。
“小晴果然聪明！”老人夸赞道。小晴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快乐与得意。
“可是，我得到的数据却告诉我，小晴虽然优秀，却经常觉得不快乐。”老人说着，指向玻璃柜上的照片。
一张，是外公小时候赢得球类比赛的照片，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手捧奖杯，满脸泥巴却笑容满面。
另一张，是妈妈少年时的照片，手捧着数学竞赛奖杯，在柔和的阳光下笑颜如花。
而接下来的一张是小晴的，小晴去年就赢得了人工智能竞赛的冠军，金灿灿的奖杯，和小小的她相比显得巨大，但小晴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小晴也没有留意，自己当时竟然板着脸。
“家人都这么优秀，小晴以为只有很努力，才能不辜负大家的希望，特别是妈妈。”小晴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妈妈的话。妈妈曾对小晴说：“小晴，妈妈爱你，爸爸也是，但我们都有自己的梦想，所以爸爸去了海外的实验室，你虽然跟着妈妈生活，但妈妈也不能总陪着小晴，因为要工作。”当时的小晴回答：“知道了，小晴也要有自己的梦想呢！”
“是啊！你的爸妈有自己的梦想，但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曾祖父的影像将小晴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变得优秀，不辜负家人的期待吧。可是……最近小晴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创意，人工智能创意大赛，我恐怕……”小晴有些忧伤。
“家人更希望你过得快乐，太爷爷我是这样的，你妈妈也是，相信你爸爸也是。”曾祖父的影像继续说，“你能否获得名次，和你能否在比赛中获得快乐比起来，并不重要。你看，你外公喜欢踢球，我就让他去踢，虽然他后来只踢到了校队，也没有成为一名运动员，但他快乐。你妈妈打小喜欢摆弄数字，所以她去参加数学竞赛，得了奖，大家都很开心，但即使没有奖也无所谓。而你……”
“我小时候喜欢机器人！”小晴豁然开朗，“以前我可以跟机器人玩一整个下午。可是后来，学习任务太重……”
“你仍然可以做你感兴趣的事情。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会为了生存放弃一些娱乐，但总要保留一些自己的梦想，梦想不仅是让别人佩服自己，还有让自己快乐！太爷爷我啊，不能说多么成功，但是做了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创造了很多快乐的机器人，让很多不快乐的孩子快乐起来。”
小晴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么，我的创意也可以是，让更多孩子变得快乐！把以前的机器人改造得更加灵活实用！”
此时，考拉机器人终于摆脱了无人机，也爬上了顶楼。
“或许，你就是很好的训练对象，我可以写一些新的模型，增强你的感情识别能力。”小晴对着考拉机器人一笑。
“什么？”考拉机器人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帮你是没问题啦，可是你要把模型训练成熟才能给我用啊！”
“当然了，你是太爷爷留给我的宝贝，我一定会给你的数据备份，以免改造失败。放心吧，我对你这个朋友还是很在意的，哈哈！”小晴笑起来。
曾祖父的影像也笑得眯起眼睛。
今夜，小晴少有地笑了。
4
小晴和考拉机器人指挥清洁机器人把弄乱的家具回归原位，安保机器人也继续巡逻。
回到房间后，小晴在自己的电脑上写下项目名称：快乐的考拉。然后，她将考拉机器人放在枕边，关掉台灯，进入梦乡。考拉也憨态可掬地趴在了枕头上。
月色，此时也变得宁静而纤柔，在夜色中闪烁着温馨的光。
睡前，她想：这一次比赛，不管能否获奖，先倾注热爱。以后有机会，与班里其他同学也要成为好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
李霜氤 上海大学计算机专业博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