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目远觉得他现在快要死了,身体在水里渐渐地下沉,他眼中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这件事还要追溯到一周前,他与他的双胞胎弟弟赵曙光一向不合,前些天更是因为父母遗产原因大打出手,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化,即便父母的丧事还有很多烂摊子没有处理,二人也没有再沟通过一次。
终于还是零零散散地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赵目远刚想歇个几天却突然收到弟弟发来的微信。
“哥,这几天处理完父母的丧事后我也想开了,他们在下面应该希望咱们好好的,咱这么多年感情都这么僵,能不能找个机会好好敞开谈谈?”
赵目远很诧异赵曙光的态度竟然转变得如此之快,几天之前还差点把他牙打掉,今天居然提出主动见面。虽然抱有疑虑,但毕竟骨肉亲情还摆在那里,况且他的目的其实是母亲分给弟弟的一处房产,估计是有了商量的余地,没有思考多久就应下了这份邀约。
地点是赵曙光定的,是他们老家的湖边,小时候兄弟二人经常在此处嬉戏。赵目远觉得把地点定在这里挺有意义,看来赵曙光确实是抱着求和的态度来的。
赵曙光如期而至,面带笑颜,简直与前些天的臭脸判若两人。他们聊了很多,赵目远一直想找机会提起房产的事,却总被弟弟岔开,接着聊他们的童年趣事,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聊着聊着,赵曙光提议划船游湖。赵目远没心情搭理他这些有的没的,随口应付同意,那租船的老翁盯着二人看了许久才给他们拉了条小木船,两人就从陆地来到湖上。
赵曙光还是一边划船一边喋喋不休叙说着,赵目远有些不耐烦了,刚想回说一句你有完没完,结果弟弟的声音戛然而止,船也停到了湖中央。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赵曙光,发现对方本来憨态可掬的面容瞬间风云变幻,眼神中带着一股狠厉。
“哥,你看湖里。”赵曙光的声音夹杂着一种听不出的怪异,指着湖中二人的倒影说道。
赵目远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狐疑地低下头,可下一秒他就不镇定了,伴随着湖面微微的波澜,他竟然看到湖水中居然没有自己的倒影!
他瞠目结舌,还没问出口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弟弟的一句冷哼,接着毫无防备的他身后猛受一击,随即跌落湖中。
这片湖水很深,租船老翁也没有提供救生衣,身为旱鸭子的赵目远在水中顿时慌了神,大声呼救着。可惜这片水域平时也没多少人来,此刻更是无人之地,那租船老翁是为何也对他的呼救不理不睬,就好像没人看见他一般。
他的身体渐渐地沉了下去,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赵曙光那张面无表情的、僵硬的脸。
赵曙光居然想害死自己!“啊!”一声尖叫,赵目远猛地从沙发上惊醒,环顾周围的环境,是家?他诧异着,看着电视里还播放着自己喜爱的球赛,肯定了这个想法。
难道刚刚是我做的一场梦?他摸着自己的嗓子,分明刚刚窒息感那么真实,可现在看来,估计是老想着赵曙光才做了这么一场噩梦。
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他站起来想给自己倒杯水,结果厨房里传来动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妇人。
“目远,怎么了?”
“妈?!”
赵目远的惊呼和老妇人的询问声叠加在一起,赵目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切,前不久和父亲一同在养老院去世的母亲,此刻竟然端着一碗米饭,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思绪断弦,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目远!你这是干什么!”母亲立刻上前阻止。
他愣住了,脸颊上的生疼、母亲粗糙的手触碰到自己皮肤上的触感,都向他彰显着周围一切的真实性。
相比起赵曙光杀了自己,现在才更像做梦一般。
想到这儿,他才猛然想起自己弟弟,“赵曙光!”他大喊着,兴师问罪一般,“赵曙光,你给老子出来!”
母亲脸上的疑惑不比儿子少半分,她放下碗筷皱着眉头去抚摸儿子的脸颊,“目远你在说什么?谁是赵曙光?”
赵目远的瞳孔紧急收缩,“妈?你不认识赵曙光?”
母亲摇了摇头。“赵曙光!我弟弟,你二儿子!你不认识!?”
母亲接着摇头,“你是不是睡觉睡糊涂了?都告诉过你别喝那么多酒。”
“不是,我……”赵目远处在惊吓与慌乱之中,他抓耳挠腮,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是事实,证实赵曙光的存在,“对,相册,手机相册,合照。”
他慌乱地给手机解锁,试图在杂乱的图库中找出赵曙光的踪迹,结果却让他更加震惊——他的手机里没有一张关于弟弟的照片,甚至是二人曾经的合照就剩下他一人,赵曙光好像在这个世界不复存在过一般。
“目远!”母亲看见如此慌乱的儿子也急了,双手拍拍他的脸颊。“你这一觉醒来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赵目远没有心情听母亲的劝解,他深呼吸着努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从没想过小说中这么戏剧性的一刻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现在是几几年?美国总统是不是拜登?”他心脏怦怦直跳,小声问道。
“2021年啊!拜登不是今年刚上任的吗?”母亲如实回答,担忧地看着儿子。
并没有时间穿越,按理说这个时候母亲应该已经死了。
赵目远被母亲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坐到沙发上,想要努力地捋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呀?”已经年迈的母亲坐在他身旁,眼角泛起了泪花儿,“老妈都已经快入土了,房子什么的都有给你留好了,你怎么就突然成这样了?”
还在恍惚中的赵目远听到“房子”这个字眼儿,突然一怔,“你把房子留给我了?”他急切地问。
“不给你给谁?我们老俩口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母亲拍着大腿说道。
赵目远恍然大悟,赵曙光现在不存在,自己就继承了那套山间别墅,瞬间欣喜的情绪冲散了大半部分疑虑。他缓了缓,安慰母亲道:“妈,没事没事,我就是刚才做了个怪梦,没缓过神儿来,没事,我现在清醒了。”
母亲止住泪水,“真的没事?”
赵目远强撑着拍拍胸脯道:“你看你儿子这么壮,像有事儿的吗?真没事,你去吃饭吧。”
母亲将信将疑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端起米饭一步三回头地看儿子,儿子还是一脸笑嘻嘻的,她才放心地走回餐厅。
母亲离开自己的身边后,赵目远又陷入深思,他去厕所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叹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赵曙光的世界。
他洗完脸后打算回到沙发上再去睡一觉,没准儿睁开眼还能回去,但是回去之后那套山间别墅又不再属于自己。慢慢地,他陷入熟睡。
心神不安的赵目远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离开卫生间后,镜中的那个自己并没有消失,而是用另一种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
“赵目远。”赵曙光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开口道,“你就在这个封锁的世界,体验独自一人的快乐吧。”
木船靠岸了,赵曙光把木船还给租船老翁并支付费用。老翁低垂的眼睑缓缓上抬直视着他, 幽幽地开口道:“小伙子,你那套房,该过户给我了吧。”
赵曙光点点头,“我这就带您去办手续。”他说着,领着租船老翁往汽车的方向走。
“我们这种被你们称为跳大神的,干的事皆是逆天而为,极损阴德。”老头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我帮你使用禁术,把你那个哥哥关到镜子中的世界里,条件是那套风水绝佳的山间别墅赠予我,当我以后的墓地,保我地下平安。可我也事先告诉过你,那个世界虽然与这里彻底颠倒,而且没有我的帮助也别想出来,可是并不会影响一个人的正常生活,你记恨的哥哥反倒可能在那个世界生活得更好。可你,为什么宁愿舍弃遗产还要这么做?”
赵曙光笑笑,“毕竟他是我哥哥,我虽然恨他为了遗产加害母亲,但是相信母亲会原谅他吧。我送他过去,让他弥补他的罪孽,如果没有我跟他争夺房产,他应该会好好地陪伴母亲吧。”
老翁点点头,坐上车,两人一路无言。
虽然他干的这事损阴德,但是这小伙子,起码还心存善意。
老翁心想着,直到他看到过户房子的时候,那小伙子在纸上签的名字——赵目远。
傅子航(2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