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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轮巴以冲突自10月7日爆发以来，已持续两个多月，期间双方仅有短暂的7天临时停火，以色列军方的地面攻势目前已扩大到加沙地带所有地区。这令欧洲国家开始担心冲突外溢恐进一步引发本国族群撕裂、刺激反犹主义甚至引爆新的恐怖主义思潮。作为欧洲大国又与以色列关系十分特殊的德国，则面临着更为复杂的态势。
欧盟委员会负责内部事务的委员于尔娃·约翰松12月5日警告称，随着巴以冲突愈演愈烈，欧盟国家在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期间面临“巨大恐袭风险”。德国内政部长南希·费泽、德国图林根州情报事务负责人斯蒂芬·克莱默等近日也对欧盟内部安全形势表示关切并发出类似警告。观察家们认为，相较于恐袭威胁，巴以冲突严重撕裂德国舆论场的趋势更令人担忧，这使德国联合政府面临更为尴尬的两难选择。
在政府层面，本轮巴以冲突迸发之际，德国政府第一时间表达对以色列的坚定支持，并采取一系列相应措施，如暂停援助巴勒斯坦、向以色列提供军事援助、禁止哈马斯人员和亲巴勒斯坦组织在德国境内活动、多个城市宣布禁止支持巴勒斯坦的示威游行等。随着巴以冲突升级，这种“挺以”立场逐渐渗透到德国难民、移民以及宗教信仰等敏感议题。德国最大在野党基民盟领袖梅尔茨明确表示，新移民融入德国社会的前提在于“首先承认以色列的生存权”。这种因历史责任导致的“矫枉过正”态度，在德国公共领域甚至被视为一种“政治正确”。
不过，并非所有德国政党都支持执政党的“挺以”立场。据报道，德国左翼党(Die Linke)对以军行动的支持率不到20%，德国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fD）中有一半的党员表示不支持以军行动。政党间的分裂立场，给德国政府制定巴以政策带来了挑战。
在公众层面，各族群围绕巴以冲突的分化与割裂也在加剧。最新民调显示，原西德地区有61.5%的受访者支持以军行动，而在原东德地区只有45.4%支持上述行动。
不仅如此，据德国联邦宪法保卫局统计，本轮巴以冲突以来，德国已发生1800余起针对犹太人的犯罪事件，呈明显上升局势。民调也显示，超过一半的德国公民（52%）认为，当前德国社会蔓延的反犹主义现象令人担忧。
德国民众对于反犹主义可能再度抬头的忧虑并非毫无道理。在本轮巴以冲突爆发之前，德国国内的“反犹”犯罪与穆斯林背景的移民群体基本上没有直接关联。有调查数据显示，2022年德国84%的“反犹”犯罪行为是出于右翼政治动机。然而，随着德国政府在巴以冲突中“一边倒”支持以色列，引发了一些穆斯林移民群体的不满，特别是在阿拉伯裔和土耳其裔群体中。据估算，德国目前约有550万穆斯林，约占总人口的6.5%。这些移民群体中的很多成员因民族、宗教与文化来源而强烈反对德国政府“一边倒”支持以色列的立场，大大加剧了德国社会的分裂与舆论对立。
此外，德国政府采取越来越多的单边限制措施，包括禁止学校使用传统的巴勒斯坦头巾、限制张贴支持巴勒斯坦标语，以及总理朔尔茨签署关于“允许引渡传播对犹太人仇恨的非德国公民”文件等措施，也让德国穆斯林移民群体感到越发受限制。
值得关注的是，在本轮巴以冲突中，德国的年轻一代更倾向于支持巴勒斯坦。随着以军行动导致越来越多的巴勒斯坦平民伤亡，德国年轻人越来越不愿意为以色列“站台”。相较于父辈，他们身上的历史包袱没有那么重，也更愿意明确表达自身立场，因而，社会上出现了不少的“挺巴”声音。德国国内舆论场出现了明显的“挺以”和“挺巴”阵营。
事实上，德国民众对政府“一边倒”支持以色列的不满已投射到了选票上。在最近的德国州议会选举中，朔尔茨总理所在的社民党在巴伐利亚州和黑森州的得票率均跌至历史最低点，分别仅为8.3%和15.1%；在内阁中主导外交路线的绿党所获支持率更是一落千丈。很显然，德国政府正面临内部舆论分裂的巨大挑战。
在本轮巴以冲突中，西方价值取向与德国国情之间的内部张力显露无遗。这种错综复杂的国内外局势将在未来对德国政府的施政能力提出更严峻的考验。如果执政党无法采取更加多元融合的政策与路径，德国社会发展将充满风险。
（作者简介：张硕，浙江外国语学院西方语言文化学院副教授，德国研究中心研究员）
特约撰稿 张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