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装果干的罐子。我有许多兄弟姐妹,我们共同诞生于工厂,从诞生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不久后我会被送到垃圾场填埋。而我只有一个简单而枯燥的任务,就是装好果干来供购买我的主人享用。
自从我被买回小主人家里,我肚子里的存货就在一天天地减少,当果干被主人吃过半时,我开始感到害怕。我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唯一生活过的地方就是工厂、超市和主人家里。我不会像人一样行走,但我不想像我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样甘于自己的命运。
这一天,我感觉我沉甸甸的肚子变得空空荡荡了。小主人拿起我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我感觉我的寿命到头了。我被小主人拿着走出家门,奇怪的是,她没有把我扔进垃圾桶,而是在路边走上一个长方形会移动的物体。我有些惊讶又疑惑。她紧紧地抱着我,我看到她傻乎乎地笑,眼睛里洋溢着一种感情,让我甚至忘了去看以前从没见过的外面的风景。
移动的大方块停下来了,小主人走了下来,跑进面前的小区,跑进楼房,冲上了楼梯。我被她晃得天旋地转。终于,她停了下来,我看到她大喘着气,轻轻敲了敲面前的一扇门。“咔嚓”一声,门开了,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老人。我看到老人的脸上浮现着惊喜,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外孙女……你……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姥姥,我想吃您晾的笋干花生了。”我听见老人笑了,她走到阳台,端来一个类似竹篮的东西。“你这孩子,这东西每年春天我一晾,你就馋得不行,现在连罐子都带上了。”老人说着把竹篮里一些黑漆漆的东西哗啦啦往我肚子里倒。这黑不溜秋的就是那个笋干花生?这能吃吗?我嫌弃却又不能躲开。小主人居然爱吃这个……看着小主人满脸幸福,我实在不理解。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不被填埋?想到这,我又觉得这笋干花生好接受多了。
不同于果干,这次的笋干花生小主人吃得小心翼翼,怎么也不舍得吃完。终于有一天,我的肚子还是空了。小主人面前铺着作业,目光却呆呆地看着我,她的眼神给我一种每次想起分开的兄弟姐妹时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听见她很轻地说了一声“姥姥”。我想到小主人平常总是一堆事情,自我来到这个家就只去找过一次那个老人,那东西看着也不怎么好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她真正想的,大概是那个老人吧。
过了几天,小主人终于再次拿着我去找了姥姥。相处这么久,我发现小主人每次来找姥姥,总会比平常多几分开心,她和姥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什么事都想告诉姥姥。等到小主人把我留在姥姥家,依依不舍地离去,我又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了。幸运的是,我仍然没有被丢掉。于是,我沾沾自喜地在姥姥家定居了下来。姥姥没有给我装任何东西,她把我放在阳台,经常会坐在旁边看窗外也看我。她看我的眼神就和小主人在书桌边看我的眼神一样,我知道她这是在想小主人。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有一天,我再次被装进了东西,又是笋干花生。我被装了满满一瓶,被从阳台拿到了桌边,姥姥就坐在桌边等。等到我再次听到敲门声,小主人又来了。小主人中间也来过,但远不如这次高兴,姥姥把我塞到了小主人手里:“我这次晾了不少呢,你吃完了可得再来。”她明明就是想让小主人来,我想。“那肯定呀,我还求之不得呢!”小主人也笑嘻嘻地说。她们又说了很多很多话,我感觉姥姥说每句话都要笑一下,平常可没见她这样呢。我也暗暗地为姥姥高兴。
我又被带回了小主人家,经过这么久,不知为何,我觉得小主人绝对不会扔掉我。能在这个世界待这么久,是以前的我从未想到的。这早就超过了我们罐子应该有的寿命,我幸运极了。
后来,每年到了“春季”,我就会被姥姥装好笋干花生送给小主人,小主人吃完了又还给姥姥。循环往复,仿佛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装笋干花生已经替代了我本来的使命。
生活久了,我也慢慢理解了姥姥和小主人的眼神,用人类的话说,那叫“思念”。而姥姥和小主人的感情,叫“亲情”。姥姥老了,眼睛边满是皱纹。我也老了,盖子褪色了,磨损了。一直没有变的,是姥姥和小主人之间每次见面都藏不住的笑意和深情。我也感到高兴,高兴我如此长寿,看见了多少罐子无法看到的事情。我为见证了姥姥和小主人的亲情而高兴。
到春天了,我又被装满了笋干花生。小主人又快来了吧?
(指导教师:江武金)
庞晴越(1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