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春节假期,马忠先和他的同学,与一大片玉米相伴度过。
这名安徽农业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生物学博士每天都要下地精心“照料”育种材料。过年这几天,他多加了几道可口的菜肴,还特意从镇上买来了煮玉米。“吃着甜糯的玉米,看着长势喜人的玉米株,这个年过得别有一番滋味。”他说。
马忠先的研究方向是育种,用他的话说,“选了一个最苦最累也最难出成绩的方向”,但他觉得这条路很值得。“种子是农业的‘芯片’,搞农业的,如果能让老百姓用上自己研发的品种,那得有多牛!”玉米育种周期较长,选育一个大品种少则七八年,多则10年甚至更长时间,为了能够加代选育,“夏季在安徽,冬季到海南”成了常态。这已是马忠先连续4年来到南繁基地,“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候鸟,跟着阳光跑”。
今年寒假一开始,他就从2000公里外的安徽合肥来到这里,连同老师以及30多名师弟师妹,在田间地头开启玉米育种实验。2月12日,正月初三早晨天刚亮,海南省乐东县玉米田一片静谧,一人多高的玉米株青翠挺拔。一阵微风拂过,玉米叶沙沙作响,似乎还能听到拔节生长的声音。马忠先带着师弟师妹斜背着草帽,拎着授粉袋你说我笑,打破了这静谧的氛围。
到了地里,马忠先两手一举,扯着嗓门喊:“伙伴们,咱们今天的任务是分区域考察性状,然后给玉米授粉。看哪一组完成得又快又好。”
“太阳一出来,花粉就开始散落,我们必须尽快授粉。”多年的田间实践,让马忠先现在成了“大师兄”。在玉米雌穗吐丝前,用白色牛皮纸袋套住雌穗防止串粉,随后用取粉袋套住雄穗并轻轻拍打获得花粉,再去掉花丝上的白色纸袋,快速套上取粉袋并轻轻拍打。此时,玉米花丝上就会均匀地沾上花粉,完成授粉。
马忠先一边熟练地授粉,一边盯着师弟师妹的操作。
平时,马忠先和大家有说有笑,但一旦工作起来就像变了个人。“这个袋子套得不行,打开以后轻拿轻放。”看到动作不规范的,他会马上指出来。
“授粉工作看似简单,但一点都不能马虎,每一株都是团队的心血,稍一疏忽就可能浪费好的育种材料。”马忠先说,他很喜欢在田里的感觉,“我能直接观察到自己的课题材料在田间茂盛生长,这是多么让人振奋的体验”。
该校2023级生物学学硕班学生严海东也有同样的感受:“在田间地头,老师带领我们认识不同的玉米群体,讲述其农业性状,这比课本上的知识更有生命力。”
这是严海东第一次到南繁基地,他最初以为“从天寒地冻,到在20多摄氏度的地方工作肯定很舒服”。没想到第一天下来,他就累得浑身酸痛。一个简单的授粉动作要重复上百次,工作七八个小时,想象中的适宜温度也变成了骄阳的暴晒。回到住处,吃饭的劲儿都没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让严海东感受到了学习生涯中从未感受过的“心灵震撼”。
前几天,当地持续高温干旱,关键时刻灌溉系统又出了岔子,怎么都不出水。看着干旱的玉米,老师急得团团转,带着马忠先找到维修工人。中午顶着大太阳,几人一起排查原因,等到彻底修理好,才随便吃了几口饭。严海东感觉,马忠先似乎和玉米是“老朋友”,“看到他培育的材料浇上水时他脸上那种放松愉悦的表情,我感觉他是用心在育种,这种对农业的痴迷让我找到了科研的意义”。
来之前,严海东还担心自己会不适应,这是他第一个不在家过的春节,心里很忐忑。没想到工作几天后,他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晚上工作完,大家聚在一起聊工作谈理想,他给父母打视频电话,同学一个个跑过来朝着屏幕喊“叔叔阿姨好”,让他觉得这个春节一点都不孤单。
中午时分,严海东突然听到老师喊:“快过来,我发现了一个宝贝。”严海东和同学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份花丝生物量巨大的材料,花丝长近40厘米,无苞叶,裸露出畸形穗,“你们看这花丝形状像不像三国演义里关羽的胡须?”
“田间地头和校内的实验室相比,别有一番滋味,那是更接地气的感觉,踩在松软的土壤上,更能感受到农业的使命和青春的脉搏。”严海东说。
当天17时30分,太阳西沉,随着一声“下班回家喽”的喊声,一顶顶“草帽”从玉米田里钻出来。和早上不同的是,这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的脸上满是汗迹,甚至有些成了“大花脸”。走在回去的路上,看着漫天的晚霞,马忠先扯起嗓门喊:“你们见过这么漂亮的晚霞吗?”“没有!”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那是,最美的风景一定在广阔的田野!”马忠先接了话。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