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教育是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教育类型,这已经是共识。然而,一方面职业教育的发展改革成就斐然;另一方面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依旧不佳。
反思职业教育遇到的种种困境和问题,一个重要原因是职业教育研究未能提供强有力的学科理论支撑,研究整体呈现“散”“弱”“虚”状态,尤其缺乏元研究,以致职业教育在教育学领域身轻言微。对职业教育研究的反思,引出一个十分迫切的问题,即强化职业教育的理论支撑事关职业教育学科地位,须尽快提上研究日程。
当前,我国职业教育领域已有一批专门从事职业教育研究的学者、专家和教授队伍,建立了较高水平的研究机构和学位授予点,吸收了世界各国职业教育发展与改革的经验,也取得了许多研究成果,为促进职业教育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但当今中国教育学领域,在高校特别是师范大学里,职业教育(学)却仍然处在一个非主流的、没有或者极少学科话语权的尴尬境地。
目前,在我国学位学科及师范教育领域里,教育学既是一个学科门类,也是该门类下的一级学科,职业技术教育学则被列为教育学一级学科下的二级学科。尽管作为一级学科的教育学并非专指普通教育学,但其下无普通教育学二级学科,加之教育学本科专业目录中也没有职业教育(学),以致客观上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之间,就被普遍理解为层次或从属的关系。
由于缺乏应有的学科话语权,这也加剧了职业教育的社会认可问题。处于弱势地位的职业教育学,大大限制了其内生发展的空间,使得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构建,缺乏强有力的学科理论支撑。然而现实的问题是,占据教育领域半壁江山的职业教育,每年为国家输送1000多万职业技能人才,支撑了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却没有一个恰当的学科地位来支撑自身,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十分令人遗憾的现象。
众所周知,职业教育具有独特发展规律和与普通教育不尽相同的教育特征。脱胎于职业教育研究的职业教育学研究,是一门针对职业教育现象并探究其内在发展规律的科学,其最要把握的是职业教育的跨界性:跨越了企业与学校的疆域,扩展了教育机构种类,出现了企业教育学的概念;跨越了工作与学习的界限,扩展了实践教育路径,出现了工作(劳动)教育学的概念;跨越了职业与教育的边际,扩展了元科学范畴,出现了职业学的概念。
因此,寄托普通教育原理能为职业教育提供全部理论支撑就会出现逻辑悖论:普通教育往往只有一个学习地点——学校,其教育教学基于认知规律,是在“去情境化”的学校定界展开的;职业教育必须有两个以上的学习地点——学校和企业及其他机构,其教育教学基于职业成长规律与教育认知规律的融合,是在“再情境化”的校企跨界展开的。
显然,职业教育涵盖的领域,除了“教育—学校—学习”,还有“职业—企业—工作”。换句话说,职业教育的教育教学领域是普通教育的两倍。这意味着,只有一个学习地点的普通教育参照系是无法替代具有两个以上学习地点的职业教育参照系的。故提升职业教育学科地位的首要问题,是寻求并确立自身参照系的元科学。
因此,笔者认为,赋予职业教育学一级学科地位,具有必要性和紧迫性。
职业教育元研究是职业教育学科的立身之本,其核心任务就是要探究职业教育类型特征及不可替代性的特有规律,这也正是职业教育(学)在教育学门类中应属一级学科的理由。循证研究为政府决策建言,行动研究为教学实施助力,是职业教育应用研究必须关注的焦点。而职业教育理论研究则要为其学科地位奠基,需将涵盖企业教育、工作(劳动)教育的职业学,纳入职业教育学元科学范畴。这意味着,职业教育学的元科学有两个:教育学和职业学。
服务发展、促进就业的职业教育,要通过与经济发展相适配的教育教学,使受教育者获取适合的职业资格和职业能力。这表明,职业教育要以职业为逻辑起点,并以教育为逻辑归宿。其元科学之一的职业学,涉及基于职业的哲学、历史学、分类学、术语学、心理学、社会学、法律学等。职业学这一总框架连同教育学一起,蕴含的内容之丰富与领域之广博,使得职业教育学具备了与教育学一级学科同等地位的基本条件。
赋予职业教育学一级学科的另一个原因是,伴随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演进,新学科分支不断涌现,学科深度交叉融合势不可挡,职业教育学亦首当其冲。故跨界的职业教育学也可如同“国家安全学”,成为交叉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这已成为时代呼唤。
(作者系教育部职业教育发展中心研究员)
姜大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