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由于身处海外,有了可以观照的距离,朱小棣在《地老天荒读书闲》这本“闲书”里,关注的却是中国在人民革命前后的命运。因内容含量丰厚,牵涉人物多而杂,以至于,让人越读越重。
书里有轶事。朱先生是当之无愧的“有心的读者”,善于“适时地打造与把玩”那些文史“边角材料”,“肯动脑筋”思考那些“不经意的语言”,常常“能读出文字背后的心态用意、人物嘴脸、高风亮节以及世态人情”。作者这套本领,颇具考据学家的风范,虽自谦没有周汝昌先生“那般考据功夫”,却也是一位“侦探大师”。我暗自揣测不知这是不是朱先生用英文写作原创小说《狄仁杰故事集》的一个情由。他能在老红军的《征途食事》中发现令人耳目一新的长征,在《于光远自述》和《陈伯达最后口述回忆》中印证出陈伯达一生的变幻,在黄宗英的《上了年纪的禅思》中捞出“飘渺于无声处”的惊雷……凡此种种,常使我耳目一新。不过也可以看出,所谓的“闲”,总还是有一点儿心思或者说趣味在里面。
但书里也有沉思。“朝闻道,夕思禅”部分,尤其令人感到心情沉重——连续几篇文章读下来,我除了瞠目结舌之外,更感世事轮回,城头变幻,真是难置断语。生猛爆料,娓娓叙来,虽淡如家常,却含沉郁之痛,读后犹如巨石压胸,气不得畅。个体的记忆该怎样追思历史的沉重?那些可怕或可爱的“真实”,或许只待时代新的需要才会被继续发掘或定义吧!《小兵与历史》一篇中言及“教育与文化程度有时往往与基本人性背道而驰”,让我这个学习教育学的学生心底打了一个冷颤,三思过后也难以道出一个究竟所以,却对教育多了一份担心。
朱小棣喜欢借阅图书,并常在文里写明某书借于某时某处。与其说这是偶然与巧合,不如说是通过书籍的选择与借阅,在海外的某个角落收集起来沉寂已久的国内故事。他写文,常隔夜而成,不管是悲愤于历史反复、世事蹉跎,还是感念激扬于人之可爱与造化弄人,都足以见出作者的真性情。
用“艺术快照”的形式,在如此短的篇幅内一展文人墨客、名流雅士、凡夫俗子的众生相,不管是文辞还是妙义,都让人受益良多。作者先生身居海外,“静品闲书”、“热话红尘”,有着一颗“红亮”的心,始终关怀着。他涉猎广泛,虽业攻经济学类,却出入文坛梨园,剪辑中西,于古往今来中驰骋文思妙想,不但有“见识”,而且多“趣味”。
更重要的是,书里所写的那些缤纷多彩的人生和万缕千丝的尘缘,既发生过,又好像正在发生,想来以后可能还会发生。作者看似写的是过去的故事,但其中深意,大概是提醒人们,历史里面蕴藏着警告和劝诫。这些为一般人所不知道,甚至没想要去知道的那些背后的事,或许才是历史真正的精彩与纠结。
王善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