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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8月08日 星期一
中青在线

大观园的旁观者

林特特 《 中国青年报 》( 2011年08月08日   10 版)

    红楼文章极多,周珣的《会得美人无限意》是我见过最特别的。

    她读红楼的视角和其他人不同,大多数人是仰视,而她是平视,有时甚至俯视;大多数人评红楼有强烈的代入感,她极少,纵有,也不像一个参与者,更像是大观园的旁观者。

    平视视角下,大观园不再是空中楼阁,十二金钗也不再是一班仙女在云中做戏,她们被还原成最普通的芸芸众生;毫不夸张地说,周珣让我相信,大观园里的那点事儿,和你我遇到的故事并无不同;那些看似遥远的姑娘、奶奶若被打包空投到时下任何一栋写字楼,换上时髦衣服,时差过后,她们就会消散在人群中,我们再难分辨。 

    你看,周珣写红楼职场。

    邢夫人赚你一声冷笑。是的,她被公认最无能,却凭着别人无她独有的伺候老板的功夫——死跟贾赦,为其办事受得了辱,豁得出脸,在贾府游刃有余,地位稳固。

    宝钗让你“心下暗服”。她深谙平级相处之道,“永远秉持善意,绝不无原则退让”,湘云办螃蟹宴、惜春作画,出力最多的是她;对小丫头靛儿绵里藏针、语带双关的,也是她。

    鸳鸯、袭人已有些尴尬,她们既非主子也非新人,比新人小丫鬟劳碌,“打碎了杯子”犯错时,却不像新人那样容易得到谅解;她们更易卷入主子们的是非中,也更易成为主子的出气筒。“小丫鬟的日子已经过去,又不能早早有个明媒正娶的归宿……得坐下来想想今后的方向了”是她们的烦恼,恐怕也是许多格子间里白领的烦恼。

    再看周珣写人物。

    她的笔如探针深入,又如极隐秘的摄像头遍布在大观园的角角落落。

    彩云之仗义;麝月不显山不露水的重要性;挣命当仙女,反误了性命的秦可卿,都仿佛被刻录在某张盘上,一旦被周珣赋予新的激活码,她们昔日言行倏地在你脑中倒带,你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就连已成定论的小红、紫鹃,也被她重新定义。小红是灰姑娘梦醒的现实主义者,而紫鹃和黛玉之间超乎主仆,更像是情深意重的闺蜜。

    不过,以上种种都远非周珣文字的最特别处。她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在大观园里敏锐地捕捉到“女人堆中做女人”的学问。

    以晴雯为例,周珣分析其症结所在:“一个一线美女,在女人堆中打滚儿,已经占尽天下先”又“四面树敌,把自己置于一个难受的境地”。此是外因一。“要毁一个女人,最简便的办法是把她妖魔化为狐狸精”。“王善保家的拿来说事儿的,是‘狐狸精’。因为这招儿才够厉害,它的杀伤力和破坏力,足以致一个女人于万劫不复之地,让她死得透透的。”此是外因二。

    “刚直任性,不加约束地把自己暴露在并不和平友好的生存环境中,完全没有自我保护意识。” 此是内因一;“怡红院里,晴雯差不多是逮谁跟谁比,谁冒头儿就拍谁。”“总在比较之中生活,比较目标全面开花,越比越着急上火,越比越寝食难安。”此是内因二。

    这些文字探讨了晴雯在女人堆中做女人的失算。她不懂最大的风险是触动了其他女人的女性尊严或利益;也不懂要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而安全的位置,就得尽可能有个和平的环境;又要有个和平的心境。

    还是以晴雯为例,周珣写女人与女人间的敌意:晴雯和袭人“两个旗鼓相当的女人,狭路相逢,较较劲儿也在所难免。英雄重英雄的故事,听过不少,美人惜美人的传说,凤毛麟角”。

    写女人欣赏女人的可能性:贾母欣赏晴雯“因为老太太已经老到不再艳羡同时隐约嫉恨着青春少女的美貌和张扬,老到能够宽容她们的掐尖要强乃至恃宠而娇。” “最最重要的是……贾母自己也是做过一线美女的。”

    抛开晴雯,看周珣写其他红楼女子,从在职场如何和女老板、女同事相处——《大观园中的女上司》、《遭遇黛玉型女同事》,到生活中如何对付你的敌人——《红楼太太怎么对付第三者的》,再到各式典型女人——文艺女青年惜春、太清醒而不能幸福的元春……

    如果说《红楼梦》旨在为闺阁立传,那么周珣注红楼,注的最夺目、最新颖处便是点破大观园的女人们,天下所有女人聚居处的相处、争斗、共事、谋生之规则。

    周珣将姑娘、奶奶打包空投到当下,却不显牵强附会,她曾在文中写道:“《红楼梦》是大书,大书就是几百年世事,风云翻滚,其实都翻不出人家写过的那点人性人情”。

    但我总想到博物馆的展览。

    我曾在展柜前踯躅,感慨人类进化的速度,从无到有,从旧石器到新石器,挨过漫长的几百万年,有文明不过是最近几千年的事。曹公写红楼到今天区区数百年,人、人性、人们、女人们间那点事儿又能进化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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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