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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5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重置与重启:我的2020下半场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0年12月25日   06 版)

    视觉中国供图

    视觉中国供图

    或许是因为2020年教会我们,可以一种更简单的心境去面对无常的剧情。当不可抗力越来越暴击你的生活,不妨偶尔“少年气”地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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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找回一群简单的少年

    安纳

    如果你愿意多一分勇气,甚至是孩子般的傻气,相信友情,你的困局可能因此有了突破的出口。

    在天气寒冷刺骨的北京晚高峰,我打车40分钟去见一个最近无比丧的朋友。她晚上还要加班,只能聊30分钟,在高效的节奏中,我们条理清晰又情绪饱满地把困境和解决方案讨论完毕。聊完后我送心情转好的她回公司继续“搬砖”。临走时,她说:“啊不管多难,活着就一定有好事发生,比如还能和朋友抱团取暖。”

    当我把这个故事情节告诉同事,感慨该画面非常具有戏剧感时,同事评价:“我觉得,你的行为非常少年。”

    今年元旦时,我自信这一年会是大发展“幸运年”,也规划了一些非常酷炫的旅行计划。回想被疫情搅乱的2020年,到底有什么是秩序没有崩坏,甚至向好的部分呢?也许我会把友情列在第一位——我个人的朋友圈“加固”了,甚至圈子还扩大了不少。

    明明是大家相当长一段时间可念不可见,现实交集最稀疏的一年,我反而对“朋友”二字有了前所未有的感触。

    或许是因为2020年教会我们,可以一种更简单的心境去面对无常的剧情。当不可抗力越来越暴击你的生活,偶尔“少年气”地面对生活打击,不失为另一种有效方式,比如重拾一段微弱的关系,问一声“你还好吗”,或者毫无掩饰地告诉他:“我不太好”。

    最早让我感到“朋友圈重启”的,是个原本只在社交网络上有“点赞之交”的远方网友。

    此前我对线上和线下的友情分割鲜明,因为共同兴趣爱好而在社交网络上相聚的网友,往往止步于遥遥相望的关系,绝对不会让三次元的生活介入到网上关系里。

    然而,在年初疫情刚暴发不久,一个在网上互相关注的朋友,深夜忽然给我发多条超级长的微博私信语音——在此之前,我都完全不知道微博私信还能发语音。

    她猛然闯入,开麦倾诉,核心主题就是:生活很烂,自己过得很不好。

    这个网友挺年轻,刚留学回国,处于初入社会的十字路口,诸多困惑纠缠在一起:人际关系尚未建立,疫情打乱了求职计划,宅家和父母朝夕相处十分烦恼……

    那个夜晚,我一条条听完她的语音,确信自己能给到一些安慰和建议。于是我们加了微信,还通话聊了天。

    很多问题是需要时间和努力才能慢慢解决的,不过有朋友可倾诉,能让我们暂时逃离崩溃的情绪,收拾心情,睡个好觉,明早元气满满地去攻克难题。

    超乎我想象的是,那个猛然闯入的陌生网友姑娘,性格和我颇为投缘。一个原本“二次元的客气网友”,成功转化为“三次元的温暖亲人”,半年来,前后在三座不同的城市约饭喝酒聊天,依然有说不完的话。

    最近她说:“真的不能仔细回想那一晚,否则‘尴尬癌’要犯了。总觉得自己好冒失,头脑一热,就给你狂轰滥炸发那么丧的消息,换个人肯定直接忽略或嘲笑我了。”

    我说:“幸好那个夜晚我回复了,不然今年会丧失多少畅谈的乐趣。”

    摧毁正常生活秩序的疫情,也成了我们审视自己周遭亲密关系的“显微镜”。尤其在2020年上半年,疫情的乌云笼罩在大家心头。但如果你愿意多一分勇气,甚至是孩子般的傻气,相信友情,你的困局可能因此有了突破的出口。

    另有一个朋友,今年春节前潇洒地辞掉糟心的工作,准备去另一个大公司东山再起,年后却发现自己陷入无业游民状态。起初,她每天沉浸在后悔、烦躁的情绪中,不断在微信群里怨天尤人。

    一开始,我们是安慰和鼓励她,紧接着意识到,相较于“鸡汤”,她更需要肉眼可见的未来,于是我们积极分享招聘信息、推荐她可考虑的去处。

    虽然我们的大部分方案并未直接帮到她,但她获得了支持感,渐渐不再抱怨了,有一次,我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个和她风格类似的UP主视频,提议她不如趁着自由身,发挥善于主持和组织活动的特长,自己搞点“事业”。她当时觉得这个想法有点疯狂,但我们都没料到,我这个无心插柳的建议,竟成了她重振旗鼓的关键。

    在本以为“注定失败”的2020年尾声,这个朋友已然注册了自己的视频咨询公司,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合伙人,自此投身到火热创业征程中。

    最近一次见面,这朋友笑着递给我一张她亲手设计的名片,说:“这一年好刺激,要不是你们支持我胡闹,我现在还到处丧着脸投简历呢!”

    想来我和朋友们,果真是因为全身冒着热乎乎的傻气和天真劲儿,跌跌撞撞奔跑过了这一年。每个人都是善良和勇敢的,所以你看,结果不算糟糕,一切都会过去。

    2020年,我的朋友圈反而长出了暖人心的烟火气,以及彼此推动的生命力,我们重新找回一群简单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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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罩元年,直到岁末还在冲刺

    李帆

    能过就好——很多人对这一年的期望。貌似原地躺平,不思上进,实则等待进取的时机。

    一个人做什么都是有定数的。前半年休息太多,后半年就一定会加倍工作,找补回来。2月到4月无所事事。这种状态让人慌乱,只能在家健身,消耗过剩的精力,累到筋疲力尽,便不会胡思乱想。而差不多从5月开始,事情就逐渐开始多了起来,一直到年末还在冲刺,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睡个好觉,从晚10点睡到第二天早10点。

    虽然这一年新冠肆虐,却是我个人历史上生病最少的一年。感冒发烧几乎没有,困扰多年的鼻炎居然不治而愈。本以为这是加强锻炼的结果,现在想来,还是和戴口罩有莫大关系。深圳的盛夏,酷热难当,临近40摄氏度的高温,打工人照样穿得整整齐齐,有模有样,戴着口罩挤地铁,手里还提着各式各样的便当。挤进早晚高峰的车厢,口罩里精湿一片,时间久了会透不过气。出了地铁口,不得不再换一个。今年深圳年轻女性的穿衣时尚是露脐装,视觉上给人以清凉感,闷热的车厢里出现一片生机。由此可见,穿衣服也是有定数的,脸上多出来的布,就从腰上省下来。

    熬过整整一个夏天,当天气开始变凉的时候,口罩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新养成的习惯偶尔也会遭遇挑战。上个月出差哈尔滨,天太冷,口罩里的水汽迅速雾化在眼镜上,几乎瞬间失明。到底是摘掉眼镜,在冰天雪地里慢慢挪,还是摘下口罩,让寒风与呼吸道直接接触?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哈尔滨瞬间模糊了起来,一公里路挪了半个小时。等我的人很有耐心,对我的迟到表示理解,“谁让今年情况这么特殊呢?”

    确实特殊。后半年至今,一共来了两次哈尔滨。第一次赶上刮台风——哈尔滨刮台风,可类比深圳刮沙尘暴。但我也很幸运,航班刚一落地,机场就紧急关闭了。第二次是暴风雪。飞机还在天上,机场就开始控制流量,降落得有惊无险,而我也在工作日结束那一刻,顺利去到指定的地点,完成了要办的事情。

    “李律师大老远从深圳来了,请人家吃个饭呗。”办完各种手续,法官交代原告。东北人的热情真是领教了。但是,作为被告的代理,实在不想和原告坐在一张桌子上夜宵,还是人家请客——尴尬,婉言拒绝了。再说,还得赶紧找个宾馆复习功课呢。

    原来预期今年事情少,就在年初申请了个香港的硕士项目,也算不浪费时间。只能说世事难料,没承想比往年还要忙一些。因为疫情,香港暂时去不了,只能上网课,但压力一点都不小。每堂课之前要读一大堆英语资料,课上冷不丁的提问,同高中时一样胆战心惊,课后还有论文、考试。老师可不知道你年纪几何,成家与否。在课堂上一时不慎,说自己有两个女儿,耳机里听到香港课堂的同学们一片惊呼声,就很后悔,暴露了真实年龄,估计很难有讨论小组肯收留我了。跌跌撞撞应付了半个学期,我已经同自己和解,学业上对自身的要求,从一开始的优秀降低到了能过就好。也就卫生习惯,攀登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能过就好——很多人对这一年的期望。貌似原地躺平,不思上进,实则等待进取的时机。很佩服我的小同学们,虽然他们没有家累,也不用上班,但表现出的学习态度与热情还是感染到了我。瞧瞧人家做的笔记,还有英语水平,真是羡慕得紧,卫生习惯也很讲究——视频课都戴口罩。开始琢磨,要不要附和一下以应景,毕竟口罩元年。“这位同学,能把口罩摘掉吗?听不清你在说什么。”老师善意地提示。“不好意思,我忘了。”一边说,他一边就摘下了口罩。看着对方老成的面相,我一下宽慰了很多,这么大年纪还愿意出来读书,还真是吾道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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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上颈托的那一刻,生命要素重新排序

    白简简

    我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想要的东西很多,事业与爱情,金钱与享受,健康有时候成了交换的筹码。人类是懂得反省的,在付出代价以后。

    我的颈椎曲度就像一场江南的初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也许是在赶毕业论文的时候,也许是在刚入职赶稿子的时候,总之,某一年体检时,医生告诉我,人的脊椎有4个生理弯曲,我说,医生我知道,初中生物教了;医生说,不,你不知道,你的颈椎曲度已经消失了,且不可逆。

    成年人都知道,最珍贵的东西往往是不可逆的,比如,童年;比如,初恋;比如,颈椎曲度。当它悄无声息地离我而去,而我只能用假装不在乎来麻痹自己——公司十分理解员工的痛苦,第二年体检,取消了颈椎曲度这一个体检项目。果然,解决伤心最好用的方法就是忘记。

    时间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2020年的春节来得比以往都早一些,谁也没想到,一起来的,还有疫情。我蜷缩在家乡那个江南小镇,虽然肉体不在公司,但每天准时起床打卡,开视频会议,低头写文案。除了没有暖气,一切都和在北京无异。甚至连老板悄无声息地突然在工作群里闪现,我都能一哆嗦最小化某个视频窗口。

    我的颈椎曲度就像一场江南没能下下来的春雪——本来以为没了就没了,反正也不止我没有。可那个早上,我正常开机,屏幕、鼠标、音响、我的双手和大脑,一切工作正常,可是突然间,我的脖子卡顿了。

    我从来不知道,脖子能有着如此骄傲的倔强,能不弯折就绝不动摇。造成这种结果的当然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的伏案姿势不对,而是积压多年的大爆发。我不知道新冠病毒是憋了多久放出这个大招,我只知道脖子的愤怒来势汹汹。

    在医生的建议下,我用上了颈托。医生说,颈托不能长时间佩戴,还是需要你注意日常姿势;我想,医生你这话我妈说了20多年。

    很多人因为疫情重新思考生活,我因为疫情,重新理解脖子。我的脖子在颈托的支撑下,我不得不昂首挺胸地看待世间万物,连电脑屏幕的高度都得屈从于我的视线。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几天后脖子不疼了,颈托不戴了,我还能做到如此标准的姿势吗?

    所有人都知道健康重要,尤其在生了病以后。所以,最好的生命教育是在临终医院。而在疫情之下,我们对生命各要素的排序也有了不同。

    疫情初暴发时,很多曾经生命不息、熬夜不止的年轻人,开始注重养生,毕竟在病毒面前,不平等的只有免疫力。随着疫情逐渐得到控制,养生却没有停滞,连我都买了保温杯,多喝热水。

    我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想要的东西很多,事业与爱情,金钱与享受,健康有时候成了交换的筹码。但到了一个人与人、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交流都暂时中断的时候,脖子又突然发难,告诉我什么才是顶要紧的事。人类是懂得反省的,在付出代价以后。

    从6岁开始,上了18年学,然后毕业工作至今,几乎每天都要写字、打字。小时候,我妈对我提醒最多的一句话,不是快点写作业,而是,把头抬起来;工作后,我妈问我最多的一句话是吃得睡得好不好——她关心的是我的身心健康,但落点是在脖子和吃喝。

    但自从戴上颈托,我突然发现,这种关心是如此地切中要害。脖子好,脑袋就好,文案就写得好,一切都好……我妈,或者全天下的父母,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他们关心孩子作为一个生命个体,能不能在阳光下健康地新陈代谢。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依然戴着颈托。医生说,这是个不可逆的事,随时可能复发。我说,医生我懂,我隔段时间起来活动,长时间写稿就戴着颈托,平常再做做转脖子运动……年过三十,我终于活成了我妈的样子,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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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又一次旅行中放空自己

    宇迅

    挑一个心仪的地方,选一个功课不多的周末,提前几天订好酒店,简单收拾几件衣物和防疫物品放入双肩包,我的旅程就开始了。

    这个日子我记得特别清楚,今年7月10日,在青岛经历了14天集中隔离后,我终于得以回到故乡。精疲力竭的我并不急于开始工作实习,而是想拿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上半年的疫情使我更加珍惜与家人共度的时光,哪怕只是做些最平凡的事,比如做饭,逛超市,漫无目的谈天,都是生活给予我的馈赠。

    家乡的新冠肺炎病例早已清零,突然不用戴口罩护目镜手套出门,令我惊喜不已,也让我有些恍惚。想到远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室友小W拒绝回国,还要独自撑过2020年下半场,我也只好望洋兴叹。

    对于我们这些留美的中国学生而言,2020年的秋季学期该何去何从,是暑假期间要考虑的大问题。得益于本校强大的全球网络,我有幸得以在国内×市继续线上线下的混合学习,度过大学本科以来第一段在国内的时光。

    9月,我来到×市校区,由于规模较小,提供的课程种类有限,符合我的需求的线下课程只有经济类的一门,其他课程依然要由纽约的教授线上授课。在×市校区,我终于重获了与教授和同学们线下交流的机会,而此前,我已经在美网络上课6个月!可问题也接踵而至,教授是学校临时招聘的第三国老师,他是第一次教学,似乎经验不足,有点照本宣科,相比较而言,我觉得自己看书,再多查阅资料,学习的效果可能更好些。

    与此同时,我线上的网课进展顺利,考试成绩更是可圈可点。由于选课时精心安排,我所有在美国的网课几乎都处于北京时间的正常范围——凌晨5点至晚上10点。但很多其他同学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为了顺应纽约的时区,时常夜里两三点起床听网课。各位教授也纷纷使出高招,通过网络,远程监督同学们的学习进度,例如日本史教授会要求每位同学在课前上交读书笔记,并进行评分,这无疑极大地提高了同学们的学习效率,让大家不至于因网课而精神涣散。

    学习有序推进,但我在人际交往方面却遇到了新困难。我本科在美国读,在目前的×市,几乎没有同学,偌大一个校园,不认识几个人,一同上课的都是低年级同学。尽管我与两位学弟因为共同的兴趣而成了要好的朋友,但总体而言,在这个繁华热闹的都市中,我备感孤独。

    我意识到必须要做出改变,在海外疫情持续肆虐的情况下,主动地寻求帮助与自我调节显得更加重要。幸得有3位知心朋友,在听说我的情况后,特意从北京、天津、江苏昆山专程来到×市看望我,分别陪了我好几天,让我在独自求学的日子里感到特别温暖。

    其实,我要的并不多,仅仅是跟他们简单地交流彼此的情况,面对面地随意聊聊天,都让我感到莫大的安慰。他们陪我谈天说地,游览×市独具风韵的城市景观,给我留下了很多难忘的回忆。

    为了进一步摆脱孤独感,除了埋头读书,我也在充分利用节假日时光外出旅行,在一次又一次的行程中放空自己,饱览祖国河山。几个月来,我去了苏州、昆山、杭州、厦门。这些都是我憧憬已久,却因为一直没有时间,难以成行的城市。挑一个心仪的地方,选一个功课不多的周末,提前几天订好酒店,简单收拾几件衣物和防疫物品放入双肩包,我的旅程就开始了。夜宿于静谧怡然的姑苏,沉醉于烟雨朦胧的西湖,驻足于别具风情的鼓浪屿,感受着不同城市的独特脉动。于我而言,一个人的旅途并不是对孤独的妥协,而是增加更多体验,与自己的心灵对话。

    今天在网上与一美国好友谈到自身以及朋友们的种种情形,觉得特别感慨,由于疫情,同学们的下半年学业和生活都状况频出,遭遇各种不大不小的困难和挑战,大家也都在努力适应,期待走出窘境。这一年的生活给了我们非同一般的体验和收获,2021的脚步已经临近,新冠肺炎疫苗的研发捷报频传,但愿我们的生活能够恢复正轨,迎来充满希望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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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高三,我成了他的“秘密树洞”

    殷曦

    直到今年,因为疫情,我获得了人生第一次长达8个月的“超长假期”,这似乎成为我和弟弟从小到大朝夕相处最长的时间,某些东西悄然发生改变。

    周六下午,我登上只有特定时间才使用的QQ,点开闪烁的对话框,毫不意外地看到我弟发来的“沙雕”表情包。我反手给他回了一个新表情,开始问他:“怎么样,最近一周,状态好多了吧?”

    “还行吧,按照你的方法做英语阅读,确实比之前准确率高一点。但我们的英语课还是很无聊……”弟弟开始向我吐槽他们上课宛如催眠,作业堆积如山,顺便给我一个灵魂拷问:“你秋招怎么样了?有男朋友了吗?”

    10月以来,我和我弟的对话频率直线上升。由于高三要求严格,弟弟不能用手机,只能在唯一休息的周六下午被允许使用电脑。于是我翻出闲置多年的QQ号,和我弟约定在周六下午随意找我,我很乐意充当“秘密树洞”。而此前,虽然我们关系不错,打打闹闹,但几乎没有过“走心”的对话,更别提相互分享秘密,纾解压力了。

    这一关系的“重置”起点,要追溯到9月的某个周六。在例行家庭电话里,爸爸突然略带无奈地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和我弟弟聊一聊?

    我和弟弟相差6岁,几乎有代沟了。在我们家,弟弟好像一直是个小屁孩,也几乎没什么事要我这个姐姐操心。但在前几天,妈妈起夜时无意往客厅瞥了一眼,竟发现了幽幽蓝光,原来我弟趁着爸妈睡觉,夜里两三点玩电脑……事情败露,批评肯定少不了,我弟一赌气,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家中氛围低至冰点。

    “他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还不愿意和我们沟通。”爸爸言语间夹着疲惫,“或许他会听你的话?帮我们劝劝他吧!”

    会听我的话?我对这个期望有点心虚。说来惭愧,或许是爸妈对我过于“放养”,我从小到大好像没有当姐姐的“觉悟”。别人家一般是“长姐如母”,或是“知心姐姐”,而在我家,我俩更像是两个平等独立的个体,自由生长。

    6岁的年龄差让我们的成长过程不够同步,我上高中时,我弟还是一个快乐而淘气的小学生,每天最惦记的就是追看第100遍奥特曼。等到我外出上大学,和弟弟相处的时间便只剩短暂的寒暑假。每一次回家,都会发现我弟又长高了些。过去那个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小朋友,眨眼间就让我只能仰着头对话了。

    我似乎一直把弟弟当小孩看待,毕竟我对他玩的游戏一窍不通,他对我满柜的文学书不屑一顾,唯一的交集可能是某天下午天气晴好,我敲开他的房门问一句,要不要一起打羽毛球。

    直到今年,因为疫情,我获得了人生第一次长达8个月的“超长假期”,这似乎成为我和弟弟从小到大朝夕相处最长的时间,某些东西也在这期间悄然发生改变。比如,我忽然发现他爱看科幻,最喜欢的作家是刘慈欣;他对一些我无意间提及的社会事件发表独立的见解,对共同看过的书籍点评得头头是道,不再是我所以为的“啥都不懂”的小孩。

    而2020的下半场,对于我和我弟来说都是人生的关键时期。弟弟升入高三,我面临毕业求职,在这种状态下,我俩反而比过去更有“同病相怜”之感,也更有交流的空间。

    对话在刚开启的时候是艰辛的,我问什么问题,我弟都答“挺好的”。后来我索性开始吐槽起了考试压力和爸爸的教育方式,这下仿佛触到了某个开关,弟弟开始滔滔不绝。我们俩似乎结成了某种父母之外的“同盟”,很多过去未曾想过能与弟弟探讨的话题一一延展开。我们如同密友一般,电话长谈了一个小时。

    随着对话次数的增多,我渐渐了解,原来看似没心没肺的弟弟,内心还是会在意爸妈总把我和他对比;偷玩电脑是他的错,冲父母生气之后自己也心虚,只不过青春期的小叛逆和“要面子”让他始终不愿意认错;虽然成绩不够理想,但他确实在不断努力,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他未来想做一名医生,设定了目标大学,但因为爸妈有别的期待,使他不敢表现出来……

    而我所能给他的,只有一些“过来人”的感同身受和一点学习建议,我能理解他的辛苦和迷茫,但只能告诉他,没有人能代替他去努力,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带给他多大的帮助,但我真实地感受到,小男孩真的长成了大人,“姐弟”这一关系,也在相隔千里的平等对话和相互关心与扶持中,有了更深的注脚。

    “不要担心,面包和爱情都会有的。”弟弟难得地给我发了句吐槽之外的劝慰。“好嘞,借你吉言,我也加油!”我愉快地回复了过去。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0年12月25日 06 版

重置与重启:我的2020下半场
再次找回一群简单的少年
戴上颈托的那一刻,生命要素重新排序
在一次又一次旅行中放空自己
口罩元年,直到岁末还在冲刺
弟弟高三,我成了他的“秘密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