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的话
这是4个青年在2025年留下的生活记录,没有标签,也不打算总结意义。他们没有宏大的叙事,也未刻意书写时代,只是在工作、漂泊、困顿与微小喜悦中,留下属于自己的注脚。这些故事之所以动人,正因为它们足够普通。它们提醒我们:生活并不总需要被证明,凡人认真活过的痕迹,本身就值得被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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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文字和爱治愈癌变
苟文彬
夜色漫进窗棂时,老婆正坐在书桌前修改小说。台灯的光晕落在她的发顶,细软的发丝泛着浅褐色的光泽。化疗后光秃秃的头皮,如今已重新长出温柔的毛发。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想起曾替她剪掉剩下的几丝头发时,那层白得让人心疼的皮肤。
2025年的开端,是裹着寒意的。春节过后的风还带着冰凉,老婆拿着失业证明回家,眼底藏着没说出口的愧疚。她把证明放在玄关柜上,轻声说:“我在家多做点,你也能轻松些。”那时她尚在恢复,肺叶切除后每一次深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右胸上部还插着输液港,不能干重活,甚至抱不动孩子。可她还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把儿子的早晚餐做得花样翻新,接送儿子等,仿佛这样就能抵消掉“失业”带来的不安。
我知道她夜里总睡不着。儿子睡熟后,她会悄悄起身坐在客厅,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有一次我起夜,看见她正摩挲着儿子的小袜子,眼泪滴在棉质的布料上。她听见动静回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里喃喃地说:“他还不到3岁。我要是走了,他连妈妈的样子都记不住。”结直肠癌术后3年,肺转移的阴影始终没散去,她总担心自己留不下什么,却忘了她本身就是儿子最珍贵的念想。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后的清晨。她翻出书柜里的笔记本,那是她这几年记录自己病情与儿子成长的日记。她把笔记本摊在我面前,眼神里有久违的光亮:“我想写小说。写一个小男孩的成长,就像咱们儿子这样。”那天她坐在书桌前写了一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电脑屏幕上,她的指尖在键盘上哒哒作响,像春蚕啃食桑叶,也像生命在绝境中悄悄抽丝。
小说里的主角叫飞凡,眉眼间全是儿子的影子——会把玩具车藏在沙发底下,会对着花盆里的蜗牛自言自语,会在睡前缠着妈妈讲重复了百遍的故事。而女主角谢水惠,分明就是她自己:坚韧、温柔,身患结直肠癌晚期,心里藏着对生活的热望,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惶恐。书里还有一只叫白牛的大黄狗,是她小时候家里养的,她说白牛会陪着飞凡长大,就像她想陪着儿子一样。
我看着她一点点构建起那个温暖的世界,看着她在文字里卸下铠甲。有次她写到谢水惠带着飞凡去桑园追蝴蝶,笔尖顿了顿,转头问我:“你说,等飞凡长到10岁,会不会还记得妈妈带他追蝴蝶的样子?”我走过去抱住她,轻声说:“会的。就像咱们儿子,会永远记得妈妈为他写的每一个字。”
写作的过程并不轻松。她常常写着写着就咳嗽起来,肺里的不适让她不得不停下笔,捂着胸口缓好一会儿。只要缓过来,她又会继续,仿佛那些文字里藏着对抗病魔的力量。我会和她一起修改,夜晚的书桌前,一盏台灯下的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对着电脑屏幕逐字逐句打磨。我们会为了一个个细节争执,老婆说:“飞凡不会这么调皮。”我笑着反驳:“咱们儿子上次还把酱油倒在花盆里。”她会为了一段描写眼眶发红:“谢水惠想陪飞凡更久一点。”我便将谢水惠的爱,修改成其去世后留在木箱子里的信,等待飞凡未来去开启。
那些日子,家里的灯光总是亮到很晚。儿子在小床上,呼吸均匀绵长;书桌前,两个身影依偎着,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低语,构成了这一年最温柔的底色。老婆说要把这部小说投去参赛,如果能拿到首奖,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我知道,那二三十万元的征文奖金是遥不可及的念想,但我更清楚,这部小说是她写给儿子的情书,是她对抗命运的宣言,每一个文字都滚烫热烈,带着她生命的温度,或者她自己认为的生命余热。
投稿后的等待,像一场漫长的雨季。她每天都会刷新征文比赛官网,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忐忑,再到最后的平静。公布结果那天,我们盯着屏幕,没有找到熟悉的文字。老婆轻轻合上了电脑,转头对我笑了笑,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没关系。至少写出来了,不是吗?”
我没告诉她,那天晚上我把小说稿发给了两位朋友。我把她与病魔抗争的故事,把我们的期盼,都写在了邮件里。几天后,出版社的王总打电话过来,语气难掩激动:“这小说写得不错。既有儿童的纯粹,又有生命的厚重,谢水惠、飞凡这些角色都太打动人了,完全有出版的价值!”报社的老柳也发来信息:“文字里全是爱与坚韧,这是我今年读过的尤其温润人心的作品。”
我把消息告诉她时,她正在给儿子喂苹果。儿子把嚼碎的果泥抹在她脸上,她笑着擦拭,听着听着,动作突然停住了。苹果核从她手中滑落,滚到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看着我,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轻声问:“真的吗?”我没有回答,但我知道这是她喜悦的泪,释然的泪,滚烫的泪。
前不久,王总带着出版合同来家里。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儿子在旁边摆弄着玩具车,老婆一页一页地看着合同,指尖微微颤抖。王总说:“我们想把书名改成《寻龙少年》。既保留了书中的核心元素,也能让人感受到那份温暖。”老婆点点头,抬头看向我,嘴角的笑意像涟漪一样散开,漫过眼角的细纹,漫过这一年所有的艰辛与不易。
更让我们惊喜的是,近日她半年的病情复查结果显示,肿瘤物指标正常,未见扩散,身体各项指标均正常。
老婆又开始修改小说了,这一次,她更加从容了。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她的发丝在灯光下轻轻晃动,儿子已经睡熟,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我知道,这本小说里,藏着她对儿子的牵挂,藏着她对生命的敬畏,藏着我们共同走过的这一年,那些温柔的日常与滚烫的热爱。
或许生命本就是这样,有风雨飘摇的时刻,也有阳光普照的日子;有温柔缱绻的陪伴,也有滚烫热烈的坚守。而这一年的经历,就像一颗被岁月打磨的珍珠,裹着泥沙,却在时光的沉淀中,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芒。这一年,那些滚烫的瞬间,像暗夜里的星火,照亮了前行的路,让我们在苦难面前挺直了腰杆,让我们明白,即使生命充满未知,只要心中有爱,有坚守,就一定能等到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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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与灯
刘鲁(27岁)中国科学院大学博士生
我总以为人生该按照自己所认为的既定轨道前行:考上理想的学校、跟上同龄人的节奏、活成别人眼中“靠谱”的样子。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博士,哪怕成绩不算顶尖,我一直沿着这条自认为合理的人生轨道往前走。
2025年,我以为仍然会是沿着既定轨道稳步前行的一年。但时隔3年,我又一次来到北京,不过这一次多了老师和父母共同的陪伴。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试着依靠自己的努力抵抗身体和情绪的痛苦,试着努力追赶早已落下的学业,但这一次从医生那里,我的病第一次得到确认。从医院回来,身边很多人眉眼间流露出了心疼又复杂的神情,他们劝我放弃读博——仿佛“退”是一把精美的鞘,能替我收起所有与命运交锋的刃,似乎选择“逃”是对我身体健康乃至人生最大的负责。
对我来说,我是希望能拿到学位顺利毕业的。可我的黑夜太长了,长到我已经记不清星辰的模样,也快要忘记上一次毫无负担地醒来,是怎样的光景。我不知道这浓墨般的夜色何时才会褪淡,不知道属于我的光,究竟会在哪一扇窗后亮起。
我走不出我的黑夜。于是,我想先为自己点一盏灯,用文字来治愈自己。在治愈中,我的某些文字被某些读者共鸣了,我感到很开心,我知道我的灯照亮了自己也照亮了别人。有些文字并没有得到共鸣,它们暂时只属于我,属于我的心事。
奇妙的是,当我开始提笔照亮自己的方寸之地,世界的暖意,竟也从四面八方悄然汇聚而来。这一年,我多次请假在家,每次长达数月,这也让长期远在外地上学的我有机会和父母在一起。在他们心中,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需要宠爱的孩子,父母在公园里给我买了棉花糖和小风筝,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但我也发现父母已不再年轻,我会为生病暂时无法挑起生活和家庭的重担而难过,会为不受控的情绪让父母难受而痛苦。妈妈拉着我的手,眼角笑出了皱纹:“不要再自责和担心,我永远为那个坚韧、勇敢、善良的你而自豪。无论别人对你怎样评价,你的每一次进步我都看在眼里。”
一位老师得知我的情况,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悄悄邀我晚间去跑步。在老师的陪伴下,每天晚上的跑步成为我俩默契的约定。奇妙的是,随着奔跑中汗水的流淌,运动产生的内啡肽成了天然的止痛剂,而老师稳定的陪伴更像是一剂良药。某天晚上,我独自在操场跑步。月光如水洒在跑道上,我的脚步轻盈而坚定。我回想起这一年的起起伏伏:从跟不上学业到能够开展实验,从孤立无援到拥有陪伴的力量。珍惜和感谢那些不离不弃的人,我忽然懂得,那些人帮我战胜绝望,让我不再害怕黑夜与寒冷,自己也活成了银亮的灯盏。我也开始在力所能及之时做善事,比如为学校的公益基金会捐款,希望能把爱的火焰传递下去。爱的火焰,原来可以在传递中愈发明亮。
这一年我慢慢学会与疾病和谐相处,慢慢开始发现隐藏在角落里的痛苦与幸福,慢慢懂得接纳变化的自己就是接纳真实的生命。如果问我这一年有什么开心的时刻,我想大概就是发现树叶间闪烁的光、发现忽然掉落的树皮。若想问努力是为了什么,我想说:努力不是为了实现目标,只是让自己开心地发现每时每刻的美好。
17岁的我不会想到,27岁的我会遇到这段灰暗的时光,更不会想到,这段灰暗里藏着这么多温暖与成长。站在2025年的终点线前,我想说:谢谢你赠予的长夜,也谢谢你点亮的长灯。正是每一步不放弃,成就了裂缝中照进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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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之一的人生旅程
汤慧(26岁)
在2025年,我告别了我的25岁。
父亲说,人一生的平均寿命在七八十岁,取个中间值75,我的人生旅程,大约已然行至三分之一。他觉得,25岁,本该是职场上独当一面的年纪,而我却依然带着锐气与骄傲,活成他口中那朵未经社会毒打的温室花朵。
那个冬日的傍晚,窗外天色暗沉。暖黄的落地灯,将父亲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大,像儿时噩梦里的怪兽,叫嚣着要把我完全吞噬。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将熟的香气,可我却什么也闻不到,只觉得喉咙发紧。父亲盛气凌人的模样,至今仍深刻烙在我的记忆里。他说我不懂人情世故、缺少社会阅历;说我一事无成、配不上“大人”二字。那些话语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刻刀,将“一文不值”这4个字,一笔一划刻进了我的心里。我至今仍记得,当时的自己默默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想要掷地有声地反抗,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水杯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只能任凭那股滚烫的羞耻感,从脸颊一直烧到心底。
那段日子里,沉重的打击让我陷入了长久的自我怀疑。仿佛独自走在一条深不见底的窄巷,夜色如墨,两旁的墙壁上满是湿滑的青苔,散发着陈腐的气味,又好像在嘲笑着我把生活过成了糟糕的模样。没有一盏路灯为我指引前路,只有未知的恐惧与无边的孤独盘踞心头。
站在冬天凛冽寒风中独自思考,当冰冷的风刺痛我的脸颊,也让头脑更清醒,反复叩问自己是否在秋天有所收获,是否在夏天辛勤耕耘,是否在春天忙着播种……我总固执地认为,一年就该有一些显性的进步,好让我更加坚定地对自己说:看,这一年并未虚度,从而心满意足地与它告别。
在纠结与焦虑的循环往复中,时间悄然走过了一个轮回。再次回望那时,或是审视此刻的处境,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改变。曾经困扰我的难题早已随风而逝,但生活里又总是充斥着新的麻烦与情绪。即便如此,我还是硬着头皮想为自己挣一个证明。我开始笨拙地模仿那些“成熟”的模样:学着在会议时把尖锐的观点包装成圆滑的措辞,学着在满腹委屈时少了些转身离开的冲动、多了些一笑置之的从容,学着冷静地表达、告别泛滥的情绪化泪水。但我心底的信念从未动摇——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亲眼看看,那堵横亘前路的南墙之后,也许真的藏着值得奋不顾身奔赴的光亮。
直到如今,我才发觉,当初头顶那片浓重到足以遮蔽整片天空的乌云,其实镶着一道璀璨的金边。那样的金边,是乌云之后无法忽视的橘红,如同火焰一般,想要积蓄力量冲破那层阻挡——像是告诉那些濒临绝望的人们,始终要抱有希望。那金边提醒我,光明与阴影本就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从18岁踏出中学校门的那一刻起,眼看着生活的肌理里,开始掺杂进现实的粗粝沙砾,它们一点点磨去了我嘴角无忧无虑的笑意。也许曾经以为那是失去,可是后来才明白,那是岁月予我的馈赠:是加班后的神情淡漠,却在抬头瞬间遇上道路尽头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是在纷乱的生活缝隙,赴约一场久别重逢、忆起当年的心照不宣;是读到某句感同身受的文字时,窗外恰好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岁末回望,我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一年。它让我意识到,我正在郑重地告别一部分的自己——告别青葱岁月里不切实际的硬气与骄傲。即便不舍年少的意气、懊恼在现实的洪流之中妥协,生活里值得深思的部分愈发增多,我学着习惯告别。
坦然面对告别,告别亦是一种接纳。就这样在告别与迎接中,我给自己的25岁画上了句点。前路依旧漫长,但我已不再惧怕那片乌云,因为我知道,无论它多么厚重,那道金边始终会在。那些被磨去的棱角,终将成为我抵御未来风雨最坚实的铠甲。时间无法倒流,是时候该继续向前。而这一路,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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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伏动
谭鑫
在2025年即将见底的冬月,我曾犹豫是否要像往年一样,给一年的经历来一段总结陈词。因为今年的工作性质,注定了本人的2025年剧情精彩程度不如往年。后来转头一想,越是这样才越该记录一下,不然本就形同白纸的生活,在回忆里岂不更淡如白开?最终,还是在这样一个说不清该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的标题下,迟疑地落笔了。
这是回家次数最少的一年。
从元旦那天开始,加班这个词于我而言,已经不再属于工作之外,而是彻彻底底和工作密不可分。知道我在节假日还得上班时,家人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和我出奇一致:“这啥公司,新年第一天都不休息?”某些了解我司的朋友也不免为我担忧:“元旦都如此,到过年时该是怎样呀?”我想起了那些天里,因为知道无法回家过年而选择了辞职的同事,还是把提到嘴边的话儿咽了下去,笑着说:“就算如此,好歹我也算是个互联网卫士!”
以往遵循的“逢假必回家”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从“有事再回家”再度缩减为“大事才回家”。在本城本市,因为工作的关系,让回家成为一种罕见的奢侈,对我而言,还是第一次。
之后,得知了自己的班次,是将在公司加班中度过除夕和大年初一。我心态的复杂已经不限于百感交集,朋友圈的热闹和家庭群里的红包,对坚守在工位上的我而言,更像是一种炫耀般的打扰。除夕下午,在太阳下山前独自走在赶晚班的路上,往常喧哗拥挤的车厢,此刻冷清得如同包场,所剩无几的乘客也都心照不宣地拖拉着大包小包,映衬着两手空空的我,像个背朝家方向的逆行者。为了淡化冷落,我和堂弟开了视频,闲聊的话语至今已不甚明晰,只清晰记得快成年的他腼腆地说了一句:“哥,还是要保重身体……”
电脑屏幕前,我职业性地默默戴上耳机,让耳朵尽量沾染一些春晚的欢愉,手眼在岗位上随时待命,但远方家人团聚的画面在脑海里如何能挥得去?人生第一次在公司过除夕的我,犹如年夜饭上暂缺的那一副碗筷。终于熬到了新年的钟声响起,我尽量让应到的祝福不再缺席,然后收拾好工作中的自己,向传统意义上的新年走去……
这是回家次数最少的一年,自然也是工作最密集的一年。
短暂的春节过后,我回归到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节假日以及周末的工作日常,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我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复制粘贴的生活,也尝试在一成不变的工作里整出点花样儿来,不仅义务充当起“文娱委员”,我还兼职了部门的“纪律委员”,也开始渐渐接触一些管理工作。
动摇这个词贯穿了我本年的始终。和我一同批次进入公司的同事,因为不能回家过年而准备离职时,我动摇过;同桌准备换部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北京时,我动摇过;因为觉得AI写的文章不够真实而弃用,却被批工作效率低时,我动摇过;“渝超”开赛,朋友问我要不要周末一起去看时,我动摇过;在思考要不要在新公司做之前厌倦的内刊时,我动摇过……
我大概有365种理由动摇,却只做了一个选择:拥抱变化。
这是工作密集的一年,也是和文字至“亲”的一年。
按理说,像我这种工作便是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和文字的联系应该是更亲密才对。但也许就是因为白天和文字交往过甚,以至于到了业余时间反而和文字搭不上话,今年在个人文学上的创作量,不及理想的收成。宛如一个白天在公司好话说尽、晚上回家“声带没电”的中年男人。
文字有时像我正在熬煮的汤,有时则更像我往年栽下的花。好在我今年虽说汤熬得不浓,但旧时种下的花却生出几朵含苞。我豆腐块大小的散文、随笔,承载着我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心思,汇入到流经全国的文字殿堂里,何其之幸。纵然世界再举步维艰,但总有一种力量引人向前。哪怕人生是块“五毒之地”,但好在有文字,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变的解药。
这是和文字至亲的一年,也是和QQ空间至疏的一年。
在去年以前,我对自己抒发个人情绪的地方分得很清楚——微信、朋友圈衔接工作,QQ和空间日志记载生活。而这一年,分化和混淆极其严重。微信已不知不觉间成为我手机占用内存最大的应用,需要时不时清理;而QQ除了用来维持少得可怜的联系之外,大概最大的看点就是浏览“那年今日”这个功能,提醒我当年的这一天我做了些什么,大有“窥年月自视可以知得失”之感。突然想到一句不知在哪儿看过的话:如果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傻的话,那我估计“那年今日”也不会太好看。
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就像每个人都不可能在拥有青春的同时,也拥有对青春的感悟。“那年今日”的存在,大概是为了让我可以力所能及地,把自己的“今年今日”过得更完善一点。如果成长的过程,就是把原本该属于QQ空间的东西往朋友圈搬,那我还是宁可永远活在童乐园。
好在,我依然尽可能地在守着这个“底线”,QQ空间依然是我心中安放文字的阵地,至于那些原本应该沦为说说的长话短说,有些不可避免地分流进朋友圈,有些被日趋成熟的分寸感取缔豁免。但照片、日志这种理应被温柔以待的东西,依旧只有置身于QQ空间,才有安全感。
虽然不常回,即便不对所有人敞开,但只要有新文出炉,这里都是我固执保持的首发之地。而我渐渐开始明白,只有不常回却又放不下的地方,才叫老家。远处的故乡,近处的QQ空间,都是一样。
我们珍视的事物,让我们在年华里甘心蛰伏,又心生驱动。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12月22日 0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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