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的排箫
在市中心游人如织的格兰维尔岛上,远远传来悠扬的排箫声。箫声尽头,是一对有着小麦肤色的印第安兄弟。他们穿着印第安动物图案的手织毛衣,深棕的长发上系着彩色的发带,手腕上挂着印第安式样的护腕,护腕上还飘着长长的流苏。他们简单的乐器还有一面羊皮鼓、一串小小的挂铃和沙锤。
在另一座我居住了10年的加拿大城市卡尔加里,每到午餐时间,最繁华的商业区也有一对印第安街头音乐家。他们表演的乐器同样是排箫,大概因为它的声音最清越,最具穿透力。当围观停步的人越来越多,印第安音乐家开始载歌载舞,有时还会伴着音乐低唱古老的印第安歌曲。他们演奏的乐曲一般都是民歌风格的悠扬乐曲,远处听来总是如诉如泣。有一次,他们居然吹了一首中文老歌《你看你看月亮的脸》,那乐声让听懂的人开始思乡……
经历过几个北美城市,似乎在每个城市的中心都有这样的街头印第安音乐家;每个北美城市的附近,都有着印度安人祖先居住过的旧址和遗迹;每片旧址上都立着高高的图腾柱,上面有各种拟人化的图腾,大眼睛大笑容的太阳、弯弯大嘴的雷鸟,还有立着耳朵露出牙齿的小狼、头大身体小的鱼……每个城市中也会有几个非常可爱的印第安语地名,比如开过八国峰会的卡那那斯基斯村(Kananaskis Country)。
萧声总是会让我想起大学时的两个印第安同学,妮可和史蒂夫(为了方便,他们全都有印第安和英文两个名字)。在同学中,他们总是沉默寡言,和刚刚进入大学的加拿大青年人格格不入。加拿大的大学生活充满了Party和玩乐,而妮可和史蒂夫不同,因为他们是印第安部落里最优秀的青年,才会被部落选送到大学里学习。学费当然全免,他们学习也带有使命感,因为学成以后,要回到部落中教书。在印第安人的保留地中,有独立的小学和中学,为了培育下一代的孩子需要大量的本族教师。
他们告诉我,在北美的印第安人虽然统称印第安人,却有数以百计的部落和分支。这些部落也各自有他们的首领──也就是酋长,有不同的图腾和文化。因为被政府安排居住在和城市分离的印第安保留地,拿着政府给印第安人的特殊津贴,他们远远地离开加拿大的主流文化。
当年我还有两个印第安教授,都是哈佛毕业的学者,除了教课,他们研究的课题是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Blackfoot(黑色大脚)。那是一个英勇善战、流传了很多故事的部落,城市里有一条高速公路就是以“黑色大脚”命名。
有一次和其中一个教授聊天,好奇地问他:“黑色大脚”的名字是因为他们的脚很特别吗?教授看着我微笑:“你看看我的脚就知道了,只不过我的祖先们并不穿皮鞋。”在失去了祖先土地的地方研究自己的祖先,应该是件很奇特的事。他们和大部分加拿大人,甚至自己的祖先都隔着很远的距离。
离开学校之后,辗转过几座城市和几个大公司,我却再没有碰到过一个印第安的同事或朋友。
街头印第安音乐家的排箫似乎是他们刻意的存在,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
■兰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