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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多小升初家长相比，家住北京东四环的高霞属于“愚钝”型：6年来，她没主动给女儿在课外报过奥数班和英语班，而是“全凭女儿的兴趣，想学就学，不想学绝不会强迫她学”。
春节过后小升初临近，高霞开始跟其他家长交流，这才知道“人家该学奥数的学奥数，该学英语的学英语，该上占坑班的上占坑班”。
“不是不让办占坑班了吗？”高霞问其他家长，人家的回答竟然都是：“你怎么这么傻呀！”
“我现在也觉得我够傻的。”高霞说。
北京的小升初混乱局面已经持续几年了。教育主管部门年年出台政策试图遏制这种乱象，今年两会前教育部表示要大力整顿中学专门用来选拔生源的“占坑班”，但是，“占坑班只是停了一阵子，后来就又继续了。”一位家长说。
坑班的作用远远大于其他升学途径
所谓“坑班”是一些中学特别是重点中学或培训机构针对小学课程开办的培训班，利用寒暑假和周末时间为小学生讲授奥数、英语等。这些学校通过或明或暗的途径向家长们传递着这样的信息：学校会从这些班中选拔优秀人才，因此，参加这些课外班的孩子在报考该校时就有了“优先权”。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坑班都能让家长们如愿以偿。根据学生被重点中学录取的情况，坑班在小升初家长心目中又有“金坑”、“银坑”、“土坑”和“粪坑”之分。
“金坑”指的是与最顶尖的中学录取关联性最大的培训班，这种培训班确实与这所中学有最紧密的联系，不上这个培训班就不可能通过“点招”被录取；“银坑”指的是学校的知名度、录取力度次之的；“土坑”指的是在重点校里最一般的，即便上了这所中学，未来进入好的高中、考上好的大学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占这种坑的人数比较少；“粪坑”则是那些与升学、录取没有什么关系，可对方又不明说，但又让你交钱培训的。
虽然坑班被教育主管部门放进了“大力整顿”之列，但是它在京城小升初市场上却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综合过来人的经验，我觉得各中学举办的坑班的作用，远远大于其他途径。”曹先生的儿子在海淀区一所著名小学学习，儿子五年级时曹先生辞去了工作，专心陪伴儿子小升初。
曹先生在海淀区的市重点和区重点各选了一个坑班，再加上在培训机构的各种班，曹先生的儿子要上5~6个专门针对小升初的课外班。元旦刚过，那所区重点的坑班举行了考试，曹先生的儿子成绩不错，在所有参考孩子中排在30名左右，“有了这个垫底儿，我们轻松多了。”
这就是家长们对坑班情有独钟的一个首要原因：“坑班”内的孩子具有“优先”被选择的权利。
重点中学现在只管拔萝卜，不管种萝卜
“我现在特别羡慕那些上了坑班的孩子，我现在才开始准备已经太晚了。”高霞说。当她醒悟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坑班都没有了位置。“‘金坑’根本不可能了，很多学校的‘点招’（一些重点学校，通过培训班考试等办法提前选拔学生——记者注）也已经结束了。”高霞说。
这也是坑班之所以让家长们着魔的又一主因——名额的有限性。招收的学生名额有限，再加上信息的极为不对称，不少家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土坑”甚至“粪坑”。“别管‘土坑’还是‘粪坑’，有个‘坑’总比没有踏实。”高霞现在正在四处打听坑班，“我们住在朝阳区，可选的学校太少，一个‘坑’都没有觉得太对不起孩子。”
高霞确实是“一步晚、步步晚”。
随着教育主管部门对坑班的管理越来越严格，一些“英明”的家长已经把目光转向了“万能坑”，即几个口碑很好的民办培训机构举办的培训班。
不少家长反映，现在各中学的坑班学得非常简单，但是考试却很难，“不为教育、只为选拔”，而在培训机构的培训班中还能扎扎实实地学到一些东西。一位家长在一个著名的小升初论坛上这样写道：“重点中学现在只管拔萝卜，不管种萝卜，‘占坑班’即是他们拔萝卜的地方，种萝卜的任务都交给课外培训机构了。”
再加上一些知名的培训机构跟学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孩子的成绩若是能在机构的考试中排名靠前，就有可能被推荐到不同的名校去。因此，这两年口碑好的“万能坑”也很受欢迎。
在一个培训机构的网站上可以看到：“××班在今年小升初中又毫无悬念的100%升入重点中学，××班更是被北京前十名重点中学全盘接收！”
这样的成绩和这样的宣传怎能不让家长们心动。
无论什么坑，还得孩子牛
“小升初”时家长之所以把自己逼成“小痴”，就是为了能赶在小升初的电脑派位之前，把孩子弄进所谓的重点中学，但也有家长对此很无奈：“无论什么坑，还得孩子牛啊！孩子不牛，金坑银坑也没用！大部分孩子还是分母！”
家长中间流传着不少牛孩儿的经历：这个牛孩儿五年级时的学习重点是英语，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拿下了三一口语六级、ＢＥＴＳ２级优秀等多项英语证书。到了六年级，这个牛孩儿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奥数上，结果参加了几乎所有的竞赛，并取得了ＥＭＣ（二等奖）、走美杯（一等奖）和华杯（一等奖）等一系列优异的成绩。
怀揣如此傲人的成绩，多所著名中学向这个孩子伸出了橄榄枝。
正因为看到了这样的局面，很多家长把劲儿全用在自己孩子身上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变成牛孩儿。
但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这么牛。“这样的孩子是真牛孩儿，我们可以把孩子培养成假牛孩儿。”一位母亲说。
这位母亲的做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在时间上和数量上下工夫。她介绍，小升初的奥数题无非就是那些类型，真牛孩儿六年级学一遍就能融会贯通地掌握了，对于普通孩子来说就可以从四年级甚至更早的时间开始，多练习、多做题，“四遍、五遍以后，我们这些普通的孩子再见到题也能迅速作出反应，迅速得出答案。效果是一样的，一样可以被点招。”
在这种情况下，孩子们不得不被家长们拽着在各种培训班和各个考场间疲于奔命，进行智力和体力的双重较量。
一位家长介绍，在今年元旦期间，孩子两天的时间里经历了两场大考试，一场是一个机构办的几所中学的联考，一场是一所重点学校坑班的大考。“连续作战呀！孩子那个晚上一共才睡了6个小时。”
所有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小升初的家长都会用到一个词：无奈。
一位家长这样说：“我们赶上的是一个最差的时代，因为它让我们这些家长和孩子备受煎熬；同时这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因为它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公平的，它是看实力的，这样我们可以锻炼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增长本领，靠自己的实力进入好学校。”
被坑班“折磨”的家长说，好在坑班又恢复了
教育主管部门出面堵上了一些不合理的路，家长们着急了：“但是光堵不行呀，没有出路，堵路就是堵上了希望。”
有人说，政府出台的各种政策不就是出路吗？免试就近入学的原则就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中。
但是，身处北京的家长们都知道，在北京的小升初市场上奉行潜规则：如果家长有权，孩子可以不“就近”，用一张条子就能进入好学校；如果家长单位好，孩子也可以不“就近”，“共建”就能进入好学校；家长有钱，孩子也可以不“就近”，家长给学校修个操场，孩子能进入好学校……
对于没钱没权的家长来说，他们手中唯一可以改变的就是孩子。
大家都开始武装孩子后，武装的成本就越来越高了。
一位家长说，“小六”家长们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孩子上了初中以后还学英语的是傻子。”言外之意是，孩子们的英语学习早已经在小学阶段就完成了。
据这位家长介绍，前些年孩子们还考KET（剑桥英语初级考试）和PET（全国英语等级考试），现在得通过FCE（剑桥通用英语五级系列考试中的高级英语证书考试）才能进入好学校的英语实验班。而通过FCE相当于雅思5分的水平。
“孩子取得这样的成绩要少睡多少觉、少去多少趟公园、少看多少电视？”一位家长说。现在一个“牛孩儿”的诞生意味着孩子和家长所付出的努力要成倍增长。
筹码越高越输不起。
“我们最怕的就是政策的变化。”一位妈妈说，“今年有关坑班的风声最紧的时候，不少坑班真的停了，你知道我们当时的心情吗？完全不知所措，就像心被掏出来了一样。好在后来这些班又都恢复了。
一位家长直言：目前的入学方式虽然‘见不得人’，却是绝大多数孩子升入理想学校的唯一途径。
本报记者 樊未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