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男人的演义江湖

    萨苏是个老派的男人。不只老派，他还“主旋律”。

    2007年，第一次见面，我就说，“其实，你写的都是主旋律”。萨苏把眼睛瞪得很大，他反问我，主旋律有什么不好？

    主旋律很好，关键是传播主旋律要发乎真心。当然，萨苏是真的。

    无数人问无数回他笔名的含义，他说，常居国外，总感觉中国人像草一样，无依无靠，选择“萨苏”，因为它们都有草字头；他最初写作不过是想给海外的漂二代、三代讲一些故乡的故事；一次，在电视台做节目，他现场表演绝活——用几张纸造出一艘军舰。他说，他喜欢船，在国外，尤其喜欢，因为船让他想到回家。

    这些零零散散，无意随意的片段，让我深信他真情流露。奥运会后，萨苏对我回忆在大阪街头保卫奥运圣火时的情景——他与诸多同胞胳膊架着胳膊，脸迎着雨，口中高唱国歌。他说，他流了泪。谈笑间，当时情状如置眼前，我没办法不受感染。

    萨苏有偶像，偶像是周总理。他曾问萨爹是不是对周总理有点个人崇拜，萨爹正为自己的个人崇拜而不好意思，萨苏嘿嘿笑道，“其实我也是”。他曾有计划写一百个人眼中的周总理，我看过一篇，我说，这本书出了，我一定会买；我还背诵了其中重要段落，他在电话那头本来侃侃谈着，突然就沉默了。

    因为真情流露，所以文字不华丽，也足以打动人。

    他写“中国的眼睛”章照止，写到章的女儿是盲人，结尾处连写了三遍“她看不见”，最后又追加一句“中国的眼睛的女儿，她看不见”，令人不忍卒读。许多日子后，在东四一家小饭馆，萨苏对我说起正在写作的《京师十案》。他说着说着，手起筷落，也顾不得捡；他提起某位警官被迫离职时，上司为之除下肩章、警徽，却“啪”地向其敬了个礼，警官哭了，萨苏的眼里也有泪光闪动。我终于知道“她看不见”或其他令人不忍卒读的句子如何写就，他和他的读者在不同时间段做了同样的事——你眉头开处，他偷笑过，你眼睛红了，他的天灰过。

    不过，真情得太实在，有时，萨苏就有些让人发笑的痴处。

    试问，当今天下，哪个成年男人，有十多年婚史的围城中人，写到婚姻这件事时自己把自己感动得要死要活？

    萨苏啊！ 

    他写彭德怀对浦安修的态度，赞叹完“有的男人是真丈夫，当得起让人生死相许”还不够，愣是在结尾处，把西方婚礼上的誓言抄写了一遍。那篇文章名叫《闲话好男人》，其实呢，分明是萨苏的主旋律思想在婚姻问题上的展现。

    说到这儿，我熟悉的萨苏未免和人们熟识的那个风趣、幽默的“北京侃爷”有些出入。

    一点也不出入。

    主旋律的萨苏关注一个问题时，通常带着演义体的摄像头。

    比如，一桌子人吃饭，谈起京城某著名出版人，大家关注的是作品，而萨苏插嘴，“噢，他！八卦掌练得不错！”而后萨苏又补充，谁谁谁是协和的名医，他要说的不是人家的医术，而是……名医“下夜班时有防狼绝技——袖子里藏着链子锁，几辈子的家传武功”。

    有段时间，我回人民大学，总觉得校园里隐隐有武林高手，萨苏曾写过某系黄教授会“倒脱靴”，某系史先生每天在树林里练刀，他的女儿舞得一手峨嵋刺……

    隐隐有武林的世界，便是萨苏努力复原的江湖。

    那江湖属于评书，人人皆有传奇，事事皆可演义；那江湖有功夫，有侠，有盗，有匪，有清官，有奸人，英雄多出屠狗辈。那江湖带着七侠五义、拍案惊奇、吕梁英雄传、铁道游击队的痕迹；有最传统的仁义礼智信，凡事讲良心，百姓有最朴素的智慧、情感，捕快有最简单的职业操守——除暴安良；那江湖在大变乱时，国破山河在，为了尊严国人愿付出一切。

    萨苏只是切入点和别人不同，其实，他也就一招儿——在平常人平常事中，找到最具笑意的那个点，然后林林总总、絮絮说来，最后都归至他努力复原的那个江湖。我猜，那是他心中可爱的中国。

    还是回到2007年吧，那时，我认识萨苏，我说，你写的都是主旋律；萨苏把眼睛瞪得很大，他反问我：“主旋律有什么不好？”他还说，“真正的主旋律永远不会过时。”

    我深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