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象牙塔

    葛瑶瑶，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到北京城市学院任团委副书记；刘洁，北京舞蹈学院研究生部团总支书记；王旭，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工作；郝鹏程，中国人民大学团委校园文化部部长；马长生，中国传媒大学毕业后留校任信息工程学院分团委书记……他们都是“80后”，他们从上学到工作，几乎从未离开过学校。

    2010年年底，团中央、教育部党组联合下发通知，部署从全国高校（含民办高校、独立学院）中选派专职团干部到县（区）团委挂职工作。北京市有16名在高校工作的团干部被选派到县（区）团委挂职。

    2011年年初，包括上述5人在内的16名年轻人走出象牙塔，集中一年的时间了解象牙塔外他们那些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工作和生活。

    没有青年会主动找你

    见到葛瑶瑶，是在团北京市东城区委的一间办公室。虽然工作有几年的时间了，这个1984年出生的南方女孩还是一副学生模样。而今年春节后，作为书记助理，她来到团东城区委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组织全区423名青联委员的活动。

    423名青联委员，集中了方方面面的大小人物，姑且不说如何组织活动，让大家更好地融合，单单是让他们都认识、都接受这个刚来的“80后”书记助理，就是个不小的课题。“主动给他们打电话，亮身份、交朋友。”言谈中，葛瑶瑶的成熟和淡定还是与外貌形成了一定的反差。

    葛瑶瑶来到团东城区委挂职，协助一名副书记分管统战、权益、青联以及社会工作部的相关工作。毕竟，青联的活动是团区委的一项大活动，在大家的帮助下，葛瑶瑶算是顺利过渡，啃下了一块硬骨头。

    不过，一直没有离开过学校的葛瑶瑶遇到的挑战可不只这一项项具体的工作，最大的挑战是思维方式上的。

    “在学校，除了老师就是学生，角色简单，群体比较单一，思维方式单纯。”葛瑶瑶说，在学校，单纯靠组织化的动员方式是有效的，在区县，还要靠社会化的动员方式。

    在葛瑶瑶协助分管的社会工作部，一项重要的工作内容是青年志愿者工作。东城区一共有5所接收农民工子弟的小学，现在，每周至少会在一所学校开展一次志愿服务活动。如果葛瑶瑶现在只是在学校任职，她不需要考虑谁来参与，因为“学生愿意参与，学校团委要考虑的是如何组织学生参加志愿服务，并且能让他们有收获”。但是，现在，她需要联系高校、小学，让他们对接，还要协调街道团工委在活动中发挥作用。

    “在学校，学生会主动找团委；在区里，青年一般不会主动找我，我只能主动出击。”葛瑶瑶在团东城区委上岗后的这4个月，很大一部分时间和精力放在走访调研上，通过主动调研和参加活动，东城区的17个街道她都已经去过，“刚来时那些抽象的数据慢慢有了轮廓。”葛瑶瑶说。

    同在区里挂职，同样的挂职感受，对于1986年出生的女孩刘洁来说，这几个月呈现了与葛瑶瑶不太一样的工作生活画面。

    刘洁在北京舞蹈学院团委任职，自小学舞蹈、研究生攻读创意产业、80后女孩，当这些要素累积在一起，对于团顺义区委的团干部来说，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刘洁到团顺义区委挂职前，也有些不确定：“大家会不会认为搞艺术的学生比较浮躁，会不会不接纳我……”

    难免碰钉子

    顾虑只能用事实来打消。刘洁被确定到团顺义区委挂职是春节前的事情，消息一传到顺义，团顺义区委主动伸出了橄榄枝。刘洁这个有特长的女孩在团区委组织的联欢活动中帮了大忙，1月就开始忙着到团区委排练节目，这让刘洁自然地融入到这个集体中。

    不过，文艺活动只是团的工作的一小部分，刘洁要让大家认可，还得拿出实打实的工作成绩来。春节后的团代会对刘洁来说是个考验。她所承担的是大会宣传册的制作工作。

    整宿地在印刷厂加班、发烧也顾不上休息、不厌其烦地修改，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想到这个舞蹈学院的研究生干活这么卖力气。在团区委的例会上，团区委书记点名表扬了刘洁。相处得时间久了，有团干部私下跟刘洁聊天，才说出当初的顾虑，不过，现在所有人都一笑而过了。比刘洁年纪大的那些团干部，叫起“刘书记”、“小刘书记”来，也很自然。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小刘书记”也有哭鼻子的时候。就是在做宣传册挑选照片的时候。精选近10年的照片，是个比较庞大的“工程”。第一轮照片挑下来，大家提意见，有的说少了这个活动，有的说少了那张照片，这让刚刚走出象牙塔的刘洁乱了方寸，“原来自己有那么多东西不了解”。刘洁感到“压力很大”。

    想来想去，刘洁终于想明白，宣传册上的照片不仅仅是让人欣赏的，更是回顾、总结、展望。随后，她收集了大家的工作报告和PPT，边对照边找，最终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在基层碰钉子对于这些走出象牙塔的团干部来说，是难免的，更让他们感慨的，是他们亲眼所见的基层工作的不易。

    “如果让我去做这些基层工作，可能我还上不了手。”说这话的是中国人民大学团委校园文化部部长郝鹏程，他在团昌平区委挂职副书记兼组织部长，他说，在基层，看到了自己的差距，有太多需要学习的。

    郝鹏程在乡镇调研时了解到，有些村子需要拆迁，老百姓不愿意，团干部也要去做工作。“就得挨家挨户地讲，发自内心地讲，让老百姓觉得你真心为他好。”镇上、村里二十几岁的团干部跟老百姓打交道的方式、处理问题的能力，让郝鹏程感慨不已。

    这些也影响着郝鹏程，他现在也学着“想方设法用老百姓熟悉的语言交流”。他现在见人打招呼先问“老大哥，忙不忙”。

    就怕挂不实

    “不要对挂职有功利的想法，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刘洁上岗这段时间，导师的话一直鞭策着她。其实，在采访过程中，无论是高校团干部还是区县团干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挂职挂不实。有一名团区委书记这样说：“挂职要实挂，不能虚挂。”

    不过，高校挂职干部每期30页的工作简报，也着实让人感到这16个年轻人挂职工作的丰富。

    采访刘洁是周五，团区委综合教育部部长张玄正忙着汇总那一周与刘洁一起走访、建立“青年汇”的情况。青年汇是团北京市委日前主抓的一项工作，哪里有年轻人聚集，就在哪里建立“青年汇”。“这周我们一共对16个点进行了调研。”张玄说。

    美容院、健身中心、农村文化大院……这些对于刚走出学校的刘洁来说，都要学着跟他们打交道、交朋友，才能了解情况。“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不靠谱。”刘洁不好意思地说。对刘洁来说，最深刻的感触是，基层的工作不是靠文件来推动的，要走到他们中间去。

    同样，对于与刘洁相仿的清华大学心理学硕士王旭来说，走出校园，也了解到更多同龄人的不同生活，用他的话说，“更多了一份现实感”。

    北京市朝阳区十八里店乡有一个村子叫老君堂村，这里处于城乡接合部，公共交通相对便利，房租比离那儿不远的三环路周边便宜很多。很多来京务工的青年就租住在那里。近期的数据显示，老君堂村的外来务工青年已经超过1700人。

    在团朝阳区委挂职的王旭上岗后，到老君堂村驻点调研。团朝阳区委在老君堂村建立“青年汇”后，王旭不仅作为团区委的干部去“指导”工作，还作为一名专业的心理咨询志愿者，每周三到老君堂村去做心理咨询工作。同时，王旭把清华大学的心理热线也引入这个“青年汇”，帮助这些在就业、工作、生活中有困惑的年轻人调整好心理状态。

    一名来北京工作了6年的青年，第一次走进老君堂“青年汇”的时候，“青年汇”的干事感觉他的神情很阴沉，虽然他是到就业咨询处咨询就业的情况，但是，“青年汇”的干事还是建议他到心理咨询处缓解一下情绪。在心理咨询处，王旭接待了这名青年，与他一起分析遇到的问题，一同探讨解决的办法。在此后多次打交道中，“青年汇”的干事发现这名青年开始轻松起来，也乐于跟大家交往了，有一天主动提出要加入“青年汇”的志愿者行列。如今，老君堂村的“北漂”一族，有很多人下班后到“青年汇”来“串串门”，开展些娱乐活动，或是当志愿者传递帮助。“这个青年汇现在经常联系的、有把握能组织凝聚起来的有二三十人。”王旭说。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像王旭一样，这些挂职的团干部都主动把所在学校的资源引入区县，形成互动的氛围。

    在团北京市怀柔区委挂副书记一职的马长生，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接到团北京市委有关形势政策宣讲的任务，马长生正愁不知从何处切入。在与团怀柔区委副书记王建欣一起到杨宋镇调研时发现，作为中影基地，杨宋镇的领导非常希望能有内行人来讲讲影视文化产业，马长生便把中国传媒大学在这方面有研究的老师请到杨宋镇，以此为契机，切入形势政策宣讲活动。

    郝鹏程则把学校有外语专长的志愿者队伍引荐到举办第七届世界草莓大会的昌平区兴寿镇，解了当地的燃眉之急。“这一年可能没法留下什么，但是这一年，我要尽可能扎扎实实给基层办些事情。”郝鹏程说。

    有的区县团委书记接受采访时表示，这些高校的团干部也给基层带来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比如“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科学论证的态度”。而高校的团干部则表示，与区县青年接触的过程中，他们更了解了大学生毕业走向社会后会遇到哪些具体的问题，回到高校，除了带回区县共青团务实的作风，还会对工作思路和方法产生很多潜移默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