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沃：观念是有后果的

    为了表示对现代城市生活的反对，理查德·维沃坚持在自家房子的菜园里使用骡子犁地，以保持同农业的关系。

    他反感出版社为自己的书取的名字：“观念引发后果”。尽管这个名字可能为他带来销量，他始终认为这个名字“陈旧、乏味得要命”。

    但这名芝加哥大学英语教师、美国自由保守主义的知名学者，一生所反对的远比这要多很多。

    部分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没有亲密的朋友，也很少有人长期支持他。一名同时代的作者形容说，他就像一条“害羞的小恶犬”。

    这条“小恶犬”不断将嘴咬向当时已经逐渐强大起来的美国中央权力。“联邦尽管声称代表自由，却不会长期限制自己的权力。”他警告说。

    他甚至认为“这也许是历史留下的惟一教训”：一旦它成为人们唯一的选择，并且无法撼动时，它就会被用于其他目的。

    这个美国人对自己国家的批评涉及几乎每个领域：从福利政策到霸权主义策略，从城市冷漠病到修辞、音乐甚至人们的思考方式。

    在出版于1948年的《观念引发后果》中，他甚至从总体上怀疑西方道德的失败，并解释这种失败如何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维沃相信，人们抛弃了普遍的信仰，这是一切的根源。正是由于这种信仰的丧失，人们目睹了社会的各种灾难。

    观念是可以带来严重后果的。维沃在书里说，那种经过周密思考之后的犯罪，往往由观念驱动。

    维沃亲眼见到了许多由观念带来的后果。比如，他厌恶的消费主义倾向，最终形成了同样让他厌恶的现代都市文化。至于他对现代都市的批评，在今天听来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他认为城市的本质是“人们越紧密地拥挤在一处，人们对彼此的了解就越少”。

    另一个例子则是，正由于美国在统一权力的挣扎过程中开始相信中央权力和国家主义，罗斯福才被选为总统，而这位总统醉心于霸权主义的策略，并导致了无穷的征兵、如山的债务、对异议者的限制以及其他对传统自由主义的背离。

    这个大学时期的社会主义者，如今反对一切看起来太过庞大的事物，美国的联邦权力正是其中之一。“那些相信自由主义观念会将联邦权力限制于纯粹善举的人是在骗自己”，他提醒道，“它威胁的下一样事情就是更广泛的‘美国式生活’赖以形成的基础。”

    维沃希望人们明白：日常事务的背后总有形而上学。一些看起来只是观念的东西成为潮流后则会引发后果。

    这也许能解释，在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多年后，旧的南方文化在许多精英人群中被摒弃和轻视之际，维沃却成了一个南方文化（至少是部分南方文化）的赞赏者。

    这个南方人成了当时最有影响力的南方精神捍卫者。在他看来，由于南北战争中试图分裂联邦而引发战争并最终失败的那类南方人，部分代表着反消费主义和骑士精神等价值观。他们固守自己土地的原则，并对远方的权威和过于宏大的政治规划表示怀疑。

    事实上，他对南方文化的维护，正源自他内心深处认同的原则：他反对美国政治权力的中央化，而支持一种“集群主义”，也就是一群地理上和空间上被连结的人分享共同的价值认同。在他看来，南方就是这样一种集群的代表。

    同样，他担心的是，对战败的南方从文化上进行的不公平批判，会同样被用于批判资本主义、个人财产、家庭甚至每个个体。这样的观念也有后果。

    据说，当初维沃的书能够被出版，是因为出版商希望延续哈耶克出版《通往奴役之路》时的盛况。不过，与甫一出世就引起热烈关注的哈耶克等人不同，维沃的书起初销量不高，还曾遭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