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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1日
“班长，我复员后想去坐两年牢。”缩在被子里的赵志勇凑近班长张安春说。
早已熄灯，宿舍里鼾声四起。起先，赵志勇与我聊天被张班长叫停，他倒跟班长求起情来，“不问清楚我睡不着觉”。班长心一软，挥手让他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坐牢？”对这个全班年纪最小的新兵的奇思妙想，张班长并不陌生，可这句话蹦出来，还真让他吃惊，而且他发现赵志勇说这话时是“认真的”。“我不急于纠正他，得摸清他的心思，才能对症下药。”张班长事后跟我解释说。
“我想体验监狱的艰苦，多吃苦，为创业准备。”
“犯罪不只累及你个人，还让家人、战友都为你蒙羞。吃苦在部队就能吃，苦头还能带来荣誉。你不是想当特种兵吗？咱先把体能的苦吃了，成不？”张班长举重若轻的几句话，就把赵志勇从空想拉回到眼前来了。
那一晚，赵志勇和张班长聊了两个多小时，“以前不敢说的话都说了，你想想，还有比同床共枕更亲密的吗？”此后，赵志勇练体能练得可欢了，“我答应过班长，拉钩上吊，说话算数。”
从哪方面看，11班都不能算是个好带的班。站第一排，却从来无人敢于向前迈出一步，去指挥全排拉歌；是全排人数最多的班，唱歌却总不如别的班响亮，还总有两三个兵屡屡“冒泡”。
这么个“烫手山芋”却被“老实人”张安春含笑化解。在新兵3连的班长中，他是唯一的上士，兵龄最长，见谁都是副憨憨笑的样子。
笑是张班长做思想工作的撒手锏。“今天别拿我当班长，就当我是你大哥。”跟新兵谈话，他这么一推心置腹，大伙儿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张班长有模仿天赋，碰到队列动作总出错的新兵，他不是猛批，而是模仿他们的滑稽动作。“大家笑的是班长，可难为情的是自己。”刘文说。
“我很难被感动。”刘鸿对我说，“但看到班长每每加班到一两点，还帮我们一个个掖被角，轻轻把我露在外面的手往被窝里塞时，真感动了。”
1月12日
在新兵3连连部，新训骨干会正在召开。骨干们坐在马扎上，当中站着连长赵永胜，他亦是6营副营长。
“扔手榴弹可不是推铅球，一失手砸到后脑勺，人‘啪’地就倒了。”攥着遥控器，赵连长挥舞着右臂在空中生风，演示着投弹的错误动作。有的骨干是头一次带新兵，缺乏经验，每一个细节连长都得提醒到。
昨天下午我们头一次投弹，正是赵连长主讲，他是全旅手榴弹投掷纪录的保持者。亲自示范是他的特色，从士兵提干的他，已带过4年新兵，军事素质响当当。这不，讲到屈体前伸的训练方法时，“咚”的一声，他就把腿架直了搁到办公桌上，“嗖”地一弯腰，头能碰到脚尖。
赵连长幽默，但这种幽默不只是开两句玩笑让大伙儿乐呵，而是将这种张弛有度贯彻到训练中。跟我说起他当年那个“常讲笑话逗我”的新兵班长时，他自认受其影响颇深，“我提倡‘欢乐训练’，让新兵高兴不知时日过。”会上，他给骨干们支了一招儿，当考核仰卧起坐时，得教新兵放松自己，做累了，揉揉肚子。考官一看，这兵挺聪明，印象分就有了。
这时，有排长反映新兵晨跑的意愿不强，我本以为连长得批批新兵的娇惯劲儿，但他却说，晨跑强度太大，不符合人体健康规律，“得讲究方法，与其多跑，不如多拉韧带。”再说到屡屡出现的大雾天，他认为这时候的空气质量有害健康，应尽量缩减室外训练时间。听到此，我真想替新兵说一句“谢谢连长”。
1月13日
昨晚，赵连长决定提前让新老兵们一起进行战备演练。于是，今晨我们班和指挥排老兵开始第一次合练。
战备演练是按照战备方案进行某种突发情况处置的一种演练，按常规每周需演练一次。由于新兵是第一次拉动，为安全起见，这次演练没有动用车辆及枪支，即静态演练。
“M军空降旅已抵近B地，按照作战计划要求，上级命令我部迅速到达1号地域完成作战准备。”紧急集合哨声响过，我们火速打好背包，集合候命。
开完支部扩大会议的班长向我们传达了上级的命令指示后，我们首先到兵器库模拟领取枪支、头盔等战斗装具，随后按照专业分工领取相应的物资器材——我们还是光看的份，看老兵们麻利地将小山般的器材搬运到楼下指定集合地点。
“装车。” 当我们下楼时，看到班长下完口令后，正打着手势，模拟将不存在的车辆引导至连编队位置。
“指挥排器材装卸完毕。”班长站在车的侧面，向连值班员报告。我们指挥排车辆执行的是先遣任务，此刻大伙儿都有种当先锋的豪气，虽然连车影都没见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15连指导员康吕欣在路灯下对全连官兵进行战前动员。
“检查车辆。”我们跑步到车后集合后，班长下达了口令。一切都是模拟，面前什么也没有，但4名老兵还是一丝不苟地在空气中弯腰摸索着，有人做拍打状，那是在看轮胎气压足不足；有人做抚摸状，那是在看油路开关是否正常。
“登车”令下，老兵们利索地伸手向前，跨步翻身，而新兵们都愣在原地，不知从何登起。班长做起了示范，“左手扶车厢板，左脚踩住后厢板，向上一跃登上车厢，登上车后再回头拉一把后面的战友，这样便于提高登车速度。”
于是，扶着不存在的车厢板，新兵们按秩序登上了这辆想象中的运兵车。为了逼真模拟，虎头虎脑的刘文一个箭步，左手高举过肩，高抬左腿，与真实中的车厢板高度相当，右脚一蹬，腰腹一收，带着跳跃感凌空跨出一步，站定后俯身向我伸出了手，有模有样。“注意别磕着脚。”刘文轻声提醒我，仿佛我面前真有一截泛着铁绿的后厢板。
这时，半暗半明间有人“扑哧”笑了，大伙儿齐刷刷地一回头，是赵志勇，站队尾的他正看着我乐呢。
“现在是打仗，你还笑得出？”张班长严肃地对赵志勇说。赵志勇以前没少因为在队列中发笑而挨批评，可这次，班长格外严厉。
1月14日
“谁只要拿到标兵，吸烟的，过年时可破例抽一盒；不吸的，充分保证电话和上网时间。”张班长对全班许诺道，条件格外优惠。15连在春节举办的这项“全能战士”团体对抗赛，每支参赛队由一个班长带两名兵组成，比拼10项文体技能。除了“全能班”这项桂冠，就属4个单项标兵最抢眼了。
“所有人都做好参赛准备，想学葫芦丝的，我找人教；想练打字的，用我的电脑练。”不同于其他班早早定下参赛人选，张班长把这视作激发全班训练热情的机会，“并不是不参赛的就可以看热闹，都得忙活起来。”
1月15日
腊月二十三，小年。
“多派两人来。”15连通信员史华旭去领包裹时，发现光自己一人搬不动了，“年前最密集，多是吃的。”好家伙，今天6营收到7箱包裹，全是新兵的。
元旦前，班长们给新兵家里寄去了慰问信，着重介绍对新兵的服务保障：“早上牛奶鸡蛋，中午比老兵多加菜。暖气供应足，有专职医生保障。”可这还是挡不住家长们寄包裹的热情。
“春节前咱得再给家长寄拜年信，旅副参谋长提议，要加上班长给新兵的评价，要多鼓励。”赵连长给班长们布置说。
1月16日
“这周得强化体能，过春节时再好好休整。”面对骨干们因怕出训练伤而不敢让新兵们练体能的倾向，赵连长做起了工作，“有的兵做不了引体向上，那就试试吊单杠。”他说着就抓着上铺的扶手做起了引体向上，“要开动脑筋，室内也能练。”
今年新兵的体能训练量比往年科学。去年新兵一报到就是跑3公里摸底，而今年的新兵是在第10天才开始跑。“猛练效果不见得好，肥肉变肌肉需要过程，得按严格的训练计划来。”赵连长对我说，“我最担心的是训练伤，所以我一再强调要组织好充分热身。”
1月17日
“看，我这辈子扎的第一个灯笼。”刘文笑得灿烂。从拆散旧竹席，到组合支架，都靠战友们琢磨，所以灯笼造型各异。
“生活得有味道。”赵连长操心着让新兵过一个“简约而不简单”的春节。“有过年气氛，不是靠多花钱。”谈到买年货，他提议买比开心果便宜、但更有营养的核桃。
“为什么说班长是军中之母？那就是吃喝拉撒都操心。”散会前，赵连长反复提醒新训骨干不要侵犯新兵利益。那神态，就像个操心的家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