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魔术师刘谦在中央电视台的龙年春晚上用镜子变出让人瞠目结舌的魔术,高呼着“见证奇迹”时,远在武汉的另一个春晚舞台上,导演也在招呼着舞蹈演员“创造奇迹”——站在玉米糊上跳舞。
排练之初,面对满满一玻璃缸的玉米糊,女演员们望而却步:谁也没有轻功,又不是魔术师来变戏法,这一下子不就掉下去了吗?
编导只好亲自上阵示范,只见他双脚灵活地站在上面,完全没有下沉。
这个叫做《糊中曼舞》的节目并没有借助什么道具,而是运用了一种名叫“非牛顿流体的特性”的科学知识。在这台名为“2012欢乐与智慧同行——龙年科技春节晚会”上,类似的节目贯穿始终,除了在玉米糊上跳舞,还有拿科学话题抖包袱的相声,就连晚会上的歌曲都在讲科学故事。
“认识一个人的品位,要看他平时怎么娱乐,而认识一个民族,要看这个民族在什么事情上找到乐趣,”中国首台科技春晚的总编导赵致真表示,“应该让爱科学、学科学、用科学成为中国的国风。”
我们的晚会就是给大家留下很多惊叹号和问号,让孩子们问家长,学生们问老师,姑娘们问男朋友,如果答不出来会很没面子,答出来又会很光荣
乍看上去,这台科技春晚像是举办在魔法世界: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站在不断冒出白色雾气的神奇器皿前,将一根香蕉和一小段橡胶管放了进去,一会儿,平时看上去软塌塌的香蕉变成了坚硬的锤子,而柔软的橡胶管则成了钉子,他拿着这两样平时跟“坚硬”毫不沾边的东西,轻而易举地钉进木板里。
大街小巷常见的自行车也变得面目全非,跟普通自行车不同,舞台上的自行车明明只有两个120度扇形轱辘,但演员却能毫无阻碍地绕着舞台来回穿行。
面对仿佛施了魔法的各种现象,左右相邻的观众忍不住相互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每个节目背后都蕴藏着科学知识。以《糊中曼舞》为例,它的道具就是家家户户都会吃到的玉米淀粉糊糊,但是这种司空见惯的玉米糊还有另一个名称——非牛顿流体。非牛顿流体受到的剪切应力和剪切速率之间不是线性关系,演员们步子的频率只要足够快,就会得到足够的应力支撑在表面。
那个神奇器皿里装的是零下196摄氏度的液氮。在超低温环境下,许多材料的性质会发生改变,这一挑战常识的事实甚至让征战俄国的拿破仑战败。因为士兵身上的锡质纽扣在低温下破碎,大批士兵敞胸露怀,冻死沙场。
“我们的晚会就是给大家留下很多惊叹号和问号,让孩子们去问家长,学生们问老师,姑娘们问男朋友,如果答不出来会很没面子,答出来又会很光荣。”赵致真说。
为了让两个半小时的晚会既科学又有趣,科技春晚的22个节目中不乏独一无二的创新性节目。但这些独创性的节目也给剧组带来不少麻烦。为了盛玉米糊,剧组专门做了两个长2.5米、宽1米的玻璃缸,编导们花了3个小时,用1吨水和1.5吨玉米淀粉才调合而成。这可害苦了保洁人员,在演出后要处理总重量近3吨的玉米糊。
准备工作虽然麻烦,但这个节目却颇受观众欢迎。现场演出结束后,装满玉米糊的玻璃缸旁边围了一圈的观众,好奇的大人带着孩子跃跃欲试,自告奋勇地跳上玉米糊,脚步轻快地在上面大展舞姿。
一个家里的孩子不爱学习,家长就会很着急;如果吃喝玩乐成了社会风气,就真正值得忧虑了
当刘谦的魔术如何解密、王菲唱歌是不是跑调儿成为大街小巷议论的热点时,赵致真希望,通过科技春晚的形式,“让科学的话题能够成为春节期间大家议论的内容”。
在他看来,公众常把科学和枯燥、刻板、艰涩连在一起,这是科普工作者的失职。作为中国电视史上第一个大型科普栏目《科技之光》的主创者,这个被称为“第一个真正把科普节目导入中国电视荧屏”的电视人一直在寻找一个切实的案例,证明科学也能成为人们休闲娱乐的一部分。
“中国电视的娱乐节目铺天盖地,其最高形式大约算‘春晚’了。科技如果能独立支撑起一台春晚,才算最有说服力。”他说。
但科技春晚面对的竞争对手并不少。春节期间打开电视,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播出自家的春晚,今年仅北京的电视台就有30多台春晚。
朋友劝赵致真避开“巨头大比拼”的春晚,把科技晚会办在科技周之类时间。但是他坚持“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门”,“科技应该有充分自信和把握,堂堂正正到春晚中占一席之地”。
从2011年7月北京市科学技术委员会正式立项开始,赵致真着手筹备这台科技春晚。最初遴选节目的时候,夫人帮他从世界各地顶级科学演示类节目中找线索,她把收集的几百个小时影像资料看了个遍,再根据效果和可行性精挑细选。
晚会所有节目的文字稿都出自赵致真笔下。凭着30年前为武汉相声演员夏雨田写报告文学时研究相声短剧的基础,再加上长期从事科普工作的经验,老赵形容自己是“逼上梁山”,写出了晚会的相声和短剧。
虽然是相声界的外行,这位科普工作者却将科学的严谨带进了文学创作当中。在其中一个短剧中,由于提到算命的卦,他还专门查阅了张艺谋和乾隆的生辰八字,“就算真有算命师来查也挑不出错”。
就连节目中的道具,赵致真的要求都毫不含糊。为了订做表演的自行车,他几乎找遍了国内的厂家,好不容易做出来了,临到表演车轴突然断裂,只好紧急买飞机票,连夜把北京的工程师接到武汉抢修。
为了办好这台科技春晚,演员凯丽从剧组“逃跑”一天飞到武汉参加朗诵科学诗,这些诗则是赵致真翻遍了十几本诗集才找到的。歌曲《我们从小爱科学》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赵铁骑副台长从资料库里查来的。
筹办晚会期间,68岁的赵致真从来没有在夜里两点前睡过觉,最晚的一次甚至熬到了早上6点。他说:“一个家里的孩子不爱学习,家长就会很着急,如果吃喝玩乐成了社会风气,就真正值得忧虑了。”
要是央视春晚的魔术也能加点儿科学,就更有意思了
虽然这台科技春晚的舞台上并没有特别多明星大腕,但是坐在台下观看晚会的,却不乏各行业的“大腕”。
2012年1月18日,科技春晚在北京举办了首映式。参加者不仅有著名科普专家张开逊、金涛、李象益、王直华、苏青、武际可、杨再石等,还有中国文联副主席李牧、广电总局原副局长雷元亮。中国记协党组书记翟惠生评价其为“立足科技说文化,立足生活说科技”。
中国科协党组成员沈爱民还给赵致真发来了长达1400字的短信,成为赵自有手机以来收到的最长的信息:“这台节目,是科学普及事业的一个创举,也是春节晚会领域的一朵奇葩。当今,春节晚会普及,已经成为新的民俗。不过大同小异的多,眼前一亮的少。某种意义上,看春晚已经成为鸡肋,嚼之无味,弃之不舍。借春晚之形式,扬科学之魂魄,无疑是一个非常有益的尝试。”
“平时我不爱看晚会,不是唱歌就是跳舞,每次看不到俩节目就睡着了。但这次真挺好看的,里面那个相声挺逗的,我笑了好半天。”一位观众说,“要是央视春晚的魔术也能加点儿科学,就更有意思了。”
尽管备受业内认可,科技春晚却没有获得电视台的宠爱。和那些安排在黄金档的春晚相比,科技春晚被排在了“被人遗忘的角落”:一家是在春节前工作日的下午,另一家是在午夜11点半,如果想要看到节目结束,要熬到深夜两点。
这台与众不同的晚会硬件设备也十分简陋。赵致真戏称自己的舞台是“最小的春晚演播厅”,连观众带演出区统共800平方米,仅能容纳观众300人。
“科学节目在中国电视上的边缘化是不争的事实,说到这里未免有几分悲壮和凄凉。这不应该是中国科普电视的宿命。”赵致真说,“幸亏有了互联网,才能被更多人看到。”
当其他春晚剧组为了找选题而愁眉不展时,赵致真却拥有科学选题这个聚宝盆而灵感不断。
“你知道尿不湿是怎么发明的吗?你知道它和宇航员的有趣关系吗?”说起节目,赵致真总是滔滔不绝,“我们还有好多节目的储备,今年都没来得及用上,不过没关系,明年可以继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