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二层小楼,活动室、宿舍、机房、食堂、卫生间,一应俱全,楼的侧面是一个小篮球场,楼后有一小块菜地。如果不走出小楼,向四周环眺,你可能不会恍然想起,这座小楼是“漂”在无垠大海中的。除了这一座建筑,四面全是由浅蓝到深蓝的海,直至海天一线的连接处。
如果从海上看这座二层小楼,它更像是一艘船。这是南沙群岛上多数礁堡的面貌。楼顶随海风猎猎飘扬的五星红旗、楼前主权碑上的红字,向世人宣示:这是属于中国的礁堡,是中国的领土。
3月底,刚刚换防到永暑礁的第101批守礁战士李勇强,搬完补给物资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随后,他到菜园里转了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着菜地里绿油油的各种蔬果,他知道,这次守礁的3个月,又天天有青菜吃了。
想到这里,李勇强不自觉地笑了。他深知,这礁上的所有来得多么不易,比起以前礁上的生活条件,现在的礁堡可以称得上“天堂”了。
建筑、食物、通讯、娱乐……谈起方方面面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止李勇强,任何一个南沙守礁官兵,都能为你细细数来、娓娓道来。
从“海上猫耳洞”到“海上花园”
在东门礁,篮球场外的水中,静静立着十几根木头桩、十几根铁桩,一群小石斑鱼在其间穿梭不息。守礁官兵告诉记者,那分别是第一代礁堡和第二代礁堡留下的“残骸”。如今的坚固小楼,则是第三代礁堡。
在守礁官兵看来,现在的第三代礁堡,已成了南沙的标志性建筑。而对南沙人而言,这经过20多年三代升华变迁的礁堡,早已成为一个特定的符号,更成为“南沙精神”的象征。
1988年2月5日,南沙群岛第一座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哨所阵地——永暑礁高脚屋诞生了。
这是一种由竹竿作柱、篾席为墙、沥青封顶的简易竹棚高脚屋,战士们称它为“海上猫耳洞”。这种高脚屋,海风一吹,吱吱作响;海浪一扑,摇摇晃晃;太阳一晒,油毡直往下滴油;下起雨来,棚外棚内一个样。
在不足10平方米的棚内,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生活设施,连洗澡都要靠天浴——任雨水冲刷。
之后,南沙第二代高脚屋——铁皮高脚屋取代了“海上猫耳洞”。
这种被称为“海上蒙古包”的高脚屋,使守礁官兵的生活空间扩大至30余平方米。但在南沙的高温高湿天气中,生活在铁皮屋子里,白天就和蒸桑拿一样。遇有台风来袭时,巨浪盖过屋顶,屋里的锅碗瓢盆全都漂在水中。
1990年,首座第三代高脚屋终于屹立在南沙礁盘上。这是一种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礁堡,虽然也称“高脚屋”,但与前两代相比,官兵的住宿生活条件却是天壤之别,称得上是“海上花园”。
虽然这些礁堡的面积不算大,但各种功能应有尽有:雨水收集系统让守礁官兵告别了每日定量一桶水的日子,宽大的储藏间使生活物资更加充裕,宽敞的活动平台让守礁官兵打篮球变成现实。
不仅如此,生活必需的药房、冻库、洗漱台甚至礁史馆等设施也是一应俱全。官兵持枪守卫在礁堡最高处,四周的海景一览无余。
在这种礁堡里,官兵做饭、洗漱、学习、训练都有了独立空间,休息时将窗户关起来,便可在空调送出的清新空气中安然入眠。
老一代南沙人告诉记者,为了有这样一个像样的“家”,他们为此不知道搬了多少个“三座大山”。“三座大山”是老一代守礁人对砖头、水泥和石子儿的统称。
那时,每一天,除了睡觉和吃饭时间,官兵们就是在忙碌中度过,肩扛手提,将一堆又一堆物资从大船转到小艇,从小艇倒上码头,再从码头搬到礁堡各个角落,日积月累,所搬的堆成山一样的砖头、水泥和石子儿已经多得数不清。
在一代代守礁官兵接力的忙碌中,礁堡上才有了菜地,有了猪圈,有了球场,有了第一棵树,开出第一朵花,长出第一棵菜……这些构成如今的“海上花园”。
从“数月不见绿”到“顿顿有时鲜”
这是一顿普通的晚餐。永暑礁食堂饭桌上,标准的四荤两素,外加一个苹果,让下午刚刚结束一段军体考核的官兵们禁不住胃口大开。
对于陆地上的人来说,这样的伙食再普通不过,可是在南沙岛礁,多年以来,每到守礁后期,这样的待遇只可能在梦里出现。看着眼前一盘绿意逼人的上海青和新鲜诱人的苹果,永暑礁气象工程师李文波的记忆又飘回到十多年前。
那是1992年9月,由于储存条件所限,李文波和战友们上礁不到一周,就无法吃上带叶蔬菜,等到半个多月后,连土豆、洋葱也开始腐烂,等到守礁后期,很长时间里,大家只能变着各种法子吃罐头。
多年来,为了能吃上新鲜蔬菜,守礁官兵们想尽一切办法。南沙缺土,大家就不远千里,从各自的家乡把最好的土壤一点一点背到南沙,北大荒的黑土、黄河岸边淤积的沙土、新疆石河子军垦农场号称“军垦第一犁”犁出来的沃土……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泥土,聚少成多,建起了南沙菜地。
然而,在南沙,种菜实在太难。再好的土壤,到南沙没多久,全都“水土不服”,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不论是常规菜地还是新型透风、透光的菜棚,效果都不太理想,守礁官兵吃菜难的问题还是无法得到有效解决。
2010年6月,南沙科技种菜项目——永暑礁“四防”菜地正式动工,这项由国家科技部立项、专门针对南沙岛礁特点开发的科技种菜项目,于2010年10月产出第一批蔬菜,它采用先进的无土栽培技术,不仅具备“防台风、防雨水、防日晒、防腐蚀”功能,还大大缩短了蔬菜的成熟周期,月产量近千斤。
不仅如此,从2010年起,南海舰队为每批守礁官兵增加了一次中途补给,守礁部队还专门组织人员远赴广州,学习远航食品包装贮存方法,大大延长了蔬菜贮藏时间。至此,南沙守礁官兵吃新鲜蔬菜难的问题才得到彻底解决,官兵在礁上也能保证每天吃上新鲜蔬菜水果。
如今的南沙官兵,不仅吃上了舒心菜,还用上了放心水。每到晚上,官兵们只需手持淋浴卡,来到澡堂里一刷,就能畅快淋漓地洗上一次淋浴。现代化的雨水收集设施、增加的一次中途补给以及先进的海水淡化设备,让干净清洁的淡水变得更加充裕。
从2010年开始,某保障基地还专门组织技术人员上礁,为各礁新建或扩建了冷藏库和冷冻库,这大大增强了食品贮藏能力。因为冷藏能力的增强,礁上延续多年的养猪事业也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从“半年寄封信”到“手机随时打”
2010年5月20日上午10时,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正在永暑礁的时任南沙守礁部队部队长刘堂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话筒里清晰传来身处大陆的南沙守礁部队时任政委卢永华的声音。
一齐守在手机旁边的官兵情不自禁地齐声欢呼起来——这一天,他们等了好久好久。
在那之前,南沙守礁官兵与外界传递信息,只能依靠半年一次的换班补给。半年收寄一次的书信,成为官兵赖以寄托的精神支柱。
曾有官兵在守礁日记中写道:“我期盼着有一天,在祖国南沙岛礁上,也能像在大陆一样随时随地拨打手机。”
守礁官兵的愿望在海军与中国移动的合作中得以实现。南沙岛礁开始有了移动通信基站,至2011年3月,南沙所有岛礁及附近值班舰船都能接收到手机信号,南沙岛礁正式进入了手机时代。
为了方便守礁官兵,中国移动海南分公司向每一名守礁官兵赠送一张手机卡,每月可通话400分钟,发100条短信。
手机让守礁官兵与家人的距离拉得更近。想家的日子,发一条短信送去问候;寂寞的时候,打一个电话诉说离愁,守礁的日子变得充实而温馨。
如果说手机基站的建成,更多的是为守礁官兵带来心理的慰藉,那么蓝网的开通,更让现代资讯走进了深海礁盘。
在南沙,随意点击电脑网页,当天的《解放军报》、《人民海军报》等报刊要闻便立刻呈现眼前,海军蓝网工程让南沙守礁官兵实现信息资讯与大陆同步。
2008年,为了解决南沙守礁官兵学习资料匮乏的问题,海军政治部信息网络中心专门为南沙守礁官兵开通蓝网工程,并配发了数十台蓝网专用电脑,通过在南沙岛礁安装卫星接收设备,并与电脑进行连接,实现信息数据传递。
现代资讯“登陆”南沙岛礁,让守礁官兵干涸已久的信息大脑“久旱逢甘霖”。孤悬祖国南海一隅的的岛礁,也摆脱了“信息孤礁”的时代。
从“晚上数星星”到“天天有节目”
“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出门看大海,入夜听涛声。”一首官兵自创的打油诗,形象地勾勒出南沙守礁官兵以往的精神文化生活。
南沙“守礁王”龚允冲第一次上礁时,没有报纸,没有广播,没有电视,他所带的书一夜之间被大浪卷跑。为打发难挨的寂寞,他背起了药瓶上的说明书。
半年后,一个地方慰问团来到南沙与官兵联欢,文艺细胞不多的他亮开嗓门,将一张胃得灵的药品说明书,从最后一个字倒背到第一个字,这一“绝技”令两个女演员感动得泣不成声。
南沙寂寞天,正是读书时。早期的守礁官兵,与书为伴,拥书入眠,书籍是官兵最亲密的朋友。一茬茬南沙官兵在读书中创造了以礁联、礁歌、礁报等为内容的礁堡文化。但即便如此,单一的精神生活还是令守礁官兵备感孤寂。
近年来,守礁官兵的业余文化生活开始逐渐变得丰富多彩。在如今的礁堡里,每个房间都安装有液晶电视机,70多个电视频道任意选;每个礁上的电脑全部实现联网,官兵甚至可以联机玩游戏。
越来越多的电子数码设备进入了守礁生活。2011年11月,南海舰队政委黄嘉祥慰问守礁官兵时,为每一名官兵赠送了一个数码MP5,从此官兵也能随意在掌上看书、看电影。海军政治部为每个礁赠送了影视节目库和数字电影节目库,官兵足不出礁,便可观赏各种影视大片。
伴随各种现代文娱设施的涌入,礁上组织形式多样的文体活动也成为可能。年终文艺晚会、电脑游戏PK赛、“守礁之星”颁奖晚会、摄影展等一系列文体活动为天涯孤礁带来了无数欢笑。
(本版照片除资料图片外,均为本报记者王怡波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