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少地方在“不计代价招商”

    前不久，一则政府公告引发热议。安徽太和县“按照当地政策规定、经会议研究”兑现安徽晶宫大酒店获“四星级旅游饭店”称号奖励政策，奖金1500万元。在引起媒体广泛关注后，当地政府最终取消该项奖励。

    8月20日，中国青年报记者致电太和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徐辉。他向记者表示，该项奖励已经被叫停。“事情已经过去，作为政府新闻发言人，我不便就后续处理情况擅自发言。”随后，记者联系到太和县商务局局长刘心杰。他表示自己并不负责此事，“这项招商工作不由我主导，归当地招商办公室管理。”

    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徐辉曾表示，“该项政策是上届政府出台的，具体奖励事项主要参照了周边刺激经济发展的政策。”在查询了安徽省部分地区官方招商网站后，中国青年报记者发现确实存在多个性质类似的鼓励性政策条款。

    《南陵县第三产业招商引资优惠政策暂行办法》中针对商业建筑、专业市场、星级酒店等新建项目均有优惠政策。在项目建设征收城市基础设施配套费及规费时，四星级酒店按现行标准的30%征收；五星级酒店则全部免收。枞阳县《关于进一步鼓励外来投资的若干意见》中，针对“固定资产投资1000万美元以上”等高收益项目，可按照“‘一事一议’的方式商定更优惠的政策”。

    政府缘何以各种方式回馈、甚至不计成本招商引资？刘心杰此前曾对媒体表示，像太和这样的县城，如果没有政府现金奖励，开发商不会愿意投资如此高档的酒店。

    中国公共经济研究会副秘书长张孝德认为，“很多地区经济发展指标是由省、市、县逐级下派的。上级下派指标时未必了解基层情况，不切实际的经济指标传递给基层管理者巨大压力。”他说。

    在他看来，“太和现象”广泛存在于多地经济发展中。“不计成本、不计代价的招商引资必然导致付出大于回馈，难以长期维系。”他说。

    据媒体报道，虽然此前刘心杰曾解释，太和县早在2008年就曾出台文件鼓励新建四星级以上酒店项目，原因之一是县里的接待水平跟不上。然而，作为经营者，安徽晶宫大酒店总经理刘立广公开表示，截至目前资金投入近1亿元，但实际运营情况并不理想。他甚至直言，政府奖励的1500万元能够缓解一定压力。如果当初政府奖励是800万元，他不会投资。

    张孝德表示，这再次证明了当地政府“为了招商而招商的非理性心态”。“招商应当取决于当地投资环境、法治人文氛围、地缘优势、市场需求等因素。以不计代价的政策补贴掩盖招商环境不足，是极其短视的行为。”他说，“政府赔本赚吆喝，开发商拿补贴填亏损，这样的发展方式难以维系。”

    在他看来，如果开发商看中的是巨额补贴，而非主动上马某个项目，大多因为这类经济行为在当地是高成本的商业模式。“即使前期顺利立项、实施，后期运行中当地市场也难以支撑。到头来，还得依靠财政补贴填补经营漏洞。或者更糟糕，项目宣告失败，那么此前的巨额财政经费全都打了水漂。”他说。

    另一方面，在不少地方，民生项目及中小型企业却缺乏足够的政策扶植。张孝德直言，目前很多地方经济发展中存在“招大商、招强商、招外商”的错误逻辑，根本问题还在于地方政府好大喜功、追求面子工程。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助理教授田飞龙表示，地方政府以此种方式招商，是行政权力过度干预市场经济的体现。“这与我国日渐加强市场化程度的发展理念相悖。”他说，“酒店的发展应是纯粹由市场调节的经济行为。以行政手段和政策刺激招商，具有强烈的公权力逻辑。”

    除此之外，他认为，从前期政策出台到迫于压力取消补贴，整个过程都缺乏规范。“相关文件的出台，公众缺乏足够的知情权。以公共财政实施奖励，必然牵扯公共预算的去向问题。地方人大对这笔预算的审批、核查也未实现强有力的监控。事后，当地政府又立即取消补贴，酒店经营者完全有权利提起诉讼。项目是因政策优惠而上马的，优惠取消后又该由谁承担经营者的损失？”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