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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4月1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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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另一个城市

本报记者 蒋肖斌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3年04月16日   09 版)

    地铁内的公益灯箱,介绍富有特色的北京话 蒋肖斌摄

    志愿者在地铁4号线上给小朋友读书 李英武摄

    每天早上8点10分,陈然都会准时赶到地铁5号线立水桥南站,在第一节车厢的位置排队等候,因为据他观察,这是最有可能在三趟车之内挤上地铁的位置。不过,当地铁从北端起点天通苑北站满载而来时,陈然还是需要收缩身体,再依靠后面人的推力才能上车。上车后,切记用双手抓住车厢内的扶手,以免在下一站开门时被下车的人挤出车厢——这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每天早晨,很多上班族都像陈然一样,在地铁中开始一天与人的亲密接触。有本杂志在去年年初写道:“北京市的地铁总长度已经接近372公里。但这并不让人满足,7年后,它的长度据信将会变成纽约市地铁的1.5倍。”现在“372”这个数字已经更新到442公里,北京地铁的日客流量超千万人次。无论人们出站后去的是高档写字楼还是路边杂货店,在地铁上的遭遇却没什么身份之别。

    在地下,有空间、有人,于是,另一个城市诞生了。

    地铁众生相

    大学毕业不久的赵艇每天乘坐北京地铁4号线上班,相对陈然的5号线来说,这是比较宽松的一条线路。但一进地铁站,赵艇就觉得整个空间都比地面提速不少:“大家急着过安检、急着刷卡上车、急着下车上电梯……总之每个人都很急!”

    有人说:“我发现我和徐悲鸿的共同点都是在地铁里饿晕过。”女孩焦瑞青称自己就是“差点饿晕”派:“好多人早上来不及吃早点,到地铁里真的很想吐。”自从一次在10号线上差点饿晕、靠着地铁站工作人员的几颗糖才缓过劲之后,她坚决在工作单位附近租了房子,从此很少坐地铁。

    急匆匆上车后,时间又慢了下来。有数据统计称,2012年北京人平均每天要在上班路上花费52分钟。这将近一个小时,如果身处地铁的小空间,人与人面面相觑,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网友“崔西王”根据形形色色的地铁众生相,绘制了一套“地铁十八怪”图谱,读者不禁纷纷自照有没有“中枪”。比如“香气袭人怪”,一身浓烈的劣质香水味,在密闭车厢里往往有着不亚于杀虫剂的效果;“当众调情怪”,小情侣在地铁上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周围乘客到底看还不看?还有喜欢用山寨手机公放音乐的“音乐公放怪”,一路不停吃方便面、薯片、瓜子等各种零食的“大胃贪吃怪”……

    赵艇上地铁后,喜欢观察四周的人,类似“地铁十八怪”的情景早已见怪不怪。“一个小孩,把拉手当吊环,整个人挂在那里。”“居然有人在地铁上剪指甲!”“有的农民工有位置不坐,蹲在门边上,看着好心酸。”“好多年没见的网友,居然在地铁上撞见了!”“夏天八通线上的气味,着实销魂。”

    焦瑞青偶尔坐一次地铁,在车上总是什么都不做,“呆着”。“记得某年春晚蔡明的一个小品里说:‘瞧那地铁挤的,把我孙子挤得跟孙子似的。’目之所及,不是人头就是广告,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混合的气味,还要防着各种骚扰——乞讨、小偷,很焦躁。每次都在想,大家为什么要这样挤在北京,可我自己不也是其中一员么?”焦瑞青说。

    自从智能手机普及后,陈然发现每天上班单程40分钟的地铁也不是那么难熬了。可以上微博、看新闻、打游戏、聊QQ,陈然感叹“手机实在是地铁的最佳伴侣”。据说现在地铁上最流行的姿势,就是低着头、戴着耳机、盯着大屏幕手机,时而面露微笑、时而皱眉沉思,犹入无人之境。

    最近一条热门微博,用褒扬的语气描述了纽约地铁:“我想说这是一个移动的地下图书馆。不管是小孩、妇人、上班族、学生、大叔、老人、嘻哈族,不管旁边是否有人,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他们都在安静地阅读。”

    在美国工作的张岩坐过很多个城市的地铁,在他看来纽约的地铁并非那么充满书卷味。“干啥的都有,白领看报纸、小孩打游戏、大妈教育孩子、女孩照镜子补妆,倒还真是没有人用手机打电话发短信上网,因为地铁上根本没有手机信号啊。”

    拥挤中也有艺术

    不过即使手机有信号,在地铁上读书也是不错的选择,尤其在中国人均年阅读量不到5本的现在。有网友微博说:“地铁,已经取代书房、沙发、床上、厕所,成为我读书效率最高的地方。哪怕只有15分钟车程,哪怕拿本晦涩的经济类书,我也能读得津津有味。”

    最近,安庆华在豆瓣网上发起了一个名为“建筑一座地下流动儿童图书馆”的公益活动,每周二、四下午,志愿者们都会穿着长颈鹿的卡通服装,在北京地铁4号线上为小朋友们读书讲故事。有的家长很赞赏,可也有一些家长拒绝他们的服务。安庆华说:“一般拒绝的人是怕我们卖书,所以我们会事先声明只读书不卖书,但还是有家长不相信。所以当我们读完离开而且真的没有卖书时,我感觉他们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地铁是一个密闭空间,我们给一个孩子读书,整个车厢都可以听到。”安庆华觉得,地铁不仅是交通工具,它的硬件和软件会对整个城市里的人的生活带来影响。“4号线地铁员工的制服很漂亮,很多人会觉得这个不重要,可我觉得这是一种文化。每一站的站台和通道装修都很有特色,这就是生活教育。”

    采访中很多人提到4号线,这条线路除了每个地铁站根据地面特征有相应的装饰,比如圆明园站有西洋楼残垣断壁的浮雕,动物园站画满了动物壁画,还开辟了“4号线美术馆”,在固定的两列列车车厢内悬挂艺术品的复制品。

    焦瑞青说:“在拥挤烦躁的状态下,我可能也没心思仔细看地铁里的艺术品,但会觉得眼前很干净、内心也有些安宁。地铁是公共空间,能不能也把它变成公共文化空间?”

    当西单地下通道的女孩因为翻唱《天使的翅膀》一举成名、登上春晚舞台后,地铁上的流浪艺人似乎更有热情了。吉他弹唱、乐队组合,各种音乐形式都有,水平不错,也并不主动向乘客要钱,只在已经分不清原来颜色的旧挎包背带上,别一张5元或者10元纸币,说明他们所接受的最低小费额度。

    国外地铁艺人的花样似乎更多一些。张岩在纽约地铁上遇到过“4个黑人哥们儿,拿着鼓、贝斯和吉他,围了一个圈在车上现场演奏摇滚”;还在时报广场站见到一个中国人,深情地拉着二胡名曲 《二泉映月》。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地铁站里不仅有唱歌跳舞耍杂技的,甚至还有人演一整天的莎士比亚戏剧。

    城市的一面哈哈镜

    每个城市的地铁都有鲜明的个性。张岩在美国地铁上做的最常规的事就是认真看站牌:“美国地铁的大部分车厢既没有语音报站,更没有电子显示牌,所以每到一站就要瞪大眼睛看窗外车站墙上写着的站名,要不就坐过站了!”看来地铁历史悠久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尤其在没钱翻新的情况下。据说去年一场桑迪飓风,让纽约地铁也变成了“积水潭”,却也帮助当局一举歼灭了地铁站里的大批老鼠。

    在香港生活多年的徐可,对香港地铁口的“卖旗筹款”活动印象深刻。卖旗筹款,指的是慈善机构邀请一些义工,拿着钱袋和大量小贴纸(过去是小旗帜,因而得名)在街头向普通市民募捐。当市民把钱投进钱袋后,义工就会把贴纸贴在他们的衣服上,这已经成为香港文化之一。

    徐可还喜欢看“歌词秀”,这大概是香港地铁最文艺的一张名片。流行歌曲的歌词被做成灯箱装饰在地铁站内,内容还与地铁空间有着微妙的契合。“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感谢车站里,尚有月台曾让我们满足到落泪”……

    站台、偶偶、别离,这些元素让地铁在很多文艺作品中成为一个充满故事的地方,比如几米的漫画《地下铁》、吕克·贝松的电影《地铁》,还有同名的电视剧、音乐专辑。不过对大部分人来说,地铁可能没那么浪漫。

    如果在城市的火车站附近上地铁,车厢往往会被大量红蓝条的编织袋占据空间,拥挤不堪。每年除夕夜,当地上的城市开始欢庆团圆时,地下的城市往往空无一人。过完年后,城市的运转需要依靠这些编织袋的主人,才会慢慢走上正轨。

    一些生活在城市角落里的人,他们的生计是和地铁联系在一起的。比如,一个女人领着残疾的丈夫,或者妈妈抱着年幼的孩子,在车厢中缓缓穿行,一边用劣质音响设备唱着各种流行歌曲,一边乞讨。一个年轻的小伙儿灵活地一路小跑在乘客之间,见缝插针地散发家族豪宅、度假别墅、郊区农庄等房地产小广告。在某个换乘通道,衣服破旧的老太太每天都靠墙坐在地上,身前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空饮料瓶——那是走过路过的乘客自发给她的。一个中等身材的白发老人,每天站在动物园站的西南口,回收乘客手中看完的报纸,还经常帮忙指路,看到有人不小心掉了东西,也会提醒。

    焦瑞青看过一个微纪录片,导演用长镜头特写的方式,拍摄了地铁上乘客的各种表情,镜头对准他们的嘴巴和眼睛。“嘴巴是缄默的,眼睛是迷茫和焦虑的,这是典型的中国都市人的表情吧。”焦瑞青说,“从地铁可以看出人们的生活节奏之快,晚上十点半,地铁上仍然熙熙攘攘。地铁是城市的一面哈哈镜,会有夸张变形,但反映的的确就是这个城市。”

    但赵艇还是每天都感叹只有地铁才能满足他的出行要求:“便宜!快捷!准点!”而且,地铁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城市连为一体:“在地铁上,可以让我集中看到这座城市里,来自不同地方、从事着不同工作、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的人的风格。这种体验让我有一种存在感。”

    陈然过完年后搬家了,因为又有新的地铁线路开通,于是他搬到了不太拥挤的新站附近;还买了一个平板电脑,用来在地铁上看电子书。地铁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个度量衡,比如约朋友见面是在地铁站、计算交通时间是有几站地铁。陈然说:“我每天都像出入在地上、地下两个城市。只有把两者合起来,才是我完整的生活。” 

    在这个位于北京东五环外的新地铁站周围,大片的高层住宅楼和大商场正在拔地而起,预示了不久之后这里的繁华。可现在只要一刮风,建筑工地的扬尘总让路过的陈然“尘满面、鬓如霜”。但他也并不希望工地早早完工,“如果地铁站周围设施都完善了,房租就又该大涨了”。

本报记者 蒋肖斌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3年04月16日 09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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