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方言干什么

    日前，上海市教委在答复市政协委员保护上海话的提案中表示，将大力推进学龄前儿童沪语教育工作，遴选本市有条件的幼儿园进行上海话教学的试点，取得经验后逐步在全市推行，并在全市幼儿园开展上海乡土文化教育，通过开展以上海城市为背景的各类主题活动，以学唱上海童谣和儿童游戏的方式，加深儿童对上海方言的感知。

    但凡提出保护什么，大抵就是什么开始变得稀缺，比如物种保护、非物质遗产保护等。的确，就其存在的价值来说，需要得到保护。但是，保护有两个途径：一是形式的保护，即把这些东西像标本或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圈养起来；二是修复它们生存的生态，通常需要保护的东西，根本上都是生存土壤的缺失。

    同样，上海人不讲上海话，或上海话不再成为这个区域主导的语言，则说明上海话在社会生活中的需要与依赖变得不再重要，社会环境已然发生了不以意志为转移的变化。一者社会群体的多元化，交流沟通需要寻求大家能够知情达意的共同方式；二者现代社会传媒环境、文化氛围、交互方式的强大影响，也裹挟着所有人不知不觉地丢弃与更新。不仅是上海话，即便是更接近于普通话，与主流语言没多大区别的北京话，如今在北京讲的人只怕也不多见了。

    讲什么话，作为交流工具终究是其首要的社会功能，其次才是其文化功能，并且它只是文化传播的载体，而非纯粹的样式，更不是内容。因此，语言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必然会随着社会群体交往而改变，尤其是现代社会的物理空间、文化空间，已经打破了地域的界线，社会生活中的诸多要素，进而趋于一致。

    语言作为沟通工具，易于变革是规律，如同打电话取代写信一样必然。但是，语言作为文化传播的载体，在一定的历史周期，对文化体系的形式具有很大的作用。因而方言向来被视为区域文化的外在符号，特别是曲艺与音乐，用声音表达审美情趣的门类，更容易形成地方的显著特征。所以，方言式微影响的是地方文化，以及由此形成的文化心理。

    上海提出保护上海话，某种意义上是保护上海传统的文化，从保持文化自信和文化多元的角度来说有意义。然而，讲方言干什么？对一个区域来说，这个答案绝对不是以个人意愿或某部分群体意愿为转移的，需要不需要方言，在语言变革客观规律的背景下，取决于方言能不能承担起便于社会沟通和文化选择的双重功能。换言之，在幼儿园开设方言课，跟开设英语班没有区别，会讲了不一定去用，即便去用也不可能选择它后面的文化类型。

    事实上，变革必然伴随着丢失，不破不立、不舍不得，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不可能背上曾经有的所有包袱，而是视其精华选择性地继承。而具体到文化，需要传承的并非样式，而是文化力透纸背的精神内涵和文化生命搏动的基因。因而，对于方言的融合与变化，没必要过于担忧，相应的文化需要在变革中融合，注入新的生命。加强地方文化教育可行，而普遍开设方言课则显得形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