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研究透

    关于人和社会的关系，我最近悟出这样一个道理：原子是物质的最小单位，物质的全部秘密都潜藏在原子里面，只有到20世纪把原子研究透了，人类才真正懂得物质。细胞是生物的最小单位，生命的全部秘密都潜藏在生物细胞里面，只有到20世纪把细胞——特别是细胞染色体里面的生物遗传基因（DNA）研究透了，人类才真正懂得生命。同理，人是社会的最小单位，是社会的原子，是社会的细胞，社会的全部秘密都潜藏在人身上。只有未来把人研究透了，把人性研究透了，把人心研究透了，把文化研究透了，并且用人、人性、人心和人心生产出来的文化来解释社会和历史，人类才会真正懂得自己所处的社会以及自己开创的历史。我相信，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

    “认识你自己”，相传是刻在古希腊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入口的一句箴言。据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记载，有人问古希腊哲人泰勒斯“何事最难为？”他答道：“认识你自己。”尼采在《道德的系谱》的前言中，也写道：“‘离每个人最远的，就是他自己。’——对于我们自己，我们不是‘知者’……”

    中国古代哲人也有类似见解。在《庄子·田子方》书中，庄周曾借他人之口抨击仲尼，曰：儒者“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这对儒家真是“一剑封喉”，对古今中外各种乌托邦社会理论何尝不是这样。离开人，否定人性，不考虑人心，忽视文化，不管出自多么善良的愿望，想构建出多么美好的社会愿景，一旦见诸社会现实和付诸社会实践，撞在人、人性、人心和文化上，都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灭，而被证明不过是理论的海市蜃楼。

    毛泽东曾写道：“世界上，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他把党的群众路线概括为“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集中起来，坚持下去”。胡锦涛在党的总书记任期内提出“以人为本”。这些话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我曾提出，“人是社会系统内唯一的负熵源”，意即人心是社会进化的原始变异点，并为社会立法。因此，“人”应当成为我们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一切为了人，一切为了人的幸福。所有实际工作者，切记深入群众，掌握民情，了解民心，顺应众人的愿望，集中大家的智慧，支持个人的首创精神和创新发明。

    我相信，从现在起，历史哲学家、社会哲学家和社会科学家，都应当把研究的重点放到人身上，更加注意研究人，研究人性，研究人心，研究文化，发展人学和文化学；只有把人、人性、人心和文化研究透了，建立起科学的人学和文化学，然后才可能建立科学的社会哲学和历史哲学，这之后，人类才可能真正懂得自己身处的社会，真正懂得自己懵懵懂懂创造出来的历史。

    编者注：作者长期担任国际广义进化研究小组成员，及其学术期刊World Futures(《世界未来》)编委。他还是研究全球问题的国际布达佩斯俱乐部中国分部主席。在本刊接下来的几期上，他将从系统科学的新视角出发，就人性善恶、利己利他、社会的人性基础、人格的意义、人的解放等话题，与读者分享他的研究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