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脆弱的咖啡香

    咖啡馆的熟客通常很受店主欢迎，她们四位却例外。

    作为号称最市民化的城市，武汉的混搭是出名的。早先听说江滩的酒吧，夏天有人光着膀子穿着拖鞋喝“喜力”，但那毕竟是酒吧，一切皆有可能。咖啡馆则永远是一个安静的所在，人们可以穿得随便，却一定要整洁；可以不说话，如果要说，却必是轻言细语；可以不吃芝士蛋糕，却要怎样的想象力才能在满屋的咖啡香里拿出鸭脖子？

    四位女孩在附近的公司上班。夏天到来时，她们一下班便聚集在咖啡馆里，挑选离空调最近的台位，手撕饼、鸭脖子、盒饭往桌上一堆，恰好坐满一张方桌，每人点一杯饮品，咖啡馆立刻变身小食堂。服务员慌忙打开所有的排风扇，然而无论怎样努力，在中餐霸道的香气面前，西点与咖啡的香，依然是秀才遇到了兵，小清新遇到了女汉子。

    女孩们每次待的时间不长，吃完小坐一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儿。夏日的傍晚，阳光余威尚存，等那太阳下山，她们便起身离去，自觉地带走纸饭盒，扔进街边的垃圾箱。

    随后进来的客人，环顾四周，问服务员：“你们刚吃过饭？”

    在路边摊买些吃食，去咖啡馆坐下来吃，的确是花钱不多享受不浅的事，倘若不为他人的感受着想的话。

    某次，其中一个女孩端了一盒热干面进来，芝麻酱燥热的香气使咖啡馆充满了上班高峰时间写字楼电梯间的气氛。旁边两桌的客人不乐意了，狠狠地挖了他们几眼，结账走人。既然她们的行为明显影响了咖啡馆的环境，我决心提醒一下。吃热干面的女孩抬起头来，嘴角有芝麻酱的印记，满脸诧异地说，啊，这就算重口味吗，我本来想吃臭干子的……她的同伴哄笑，一个长得有几分像桂纶镁的短发女孩说，要不是我说臭干子有毒，她真的买了。

    我不知是该向短发女孩道谢，还是因为今天咖啡馆里没有进来一盒臭干子而庆幸。

    温柔的提醒一直没有收到效果，在店门口树一个牌子，上书“禁食非本店食品”又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幸运的是，她们这个小团体没过多久便自行解散了，四人变成了两人，不知另外两个女孩是换了工作还是换了“食堂”。再几天，两人变成了一人，一只盒饭的威力显然有限，并且人在独行的时候，更容易敏感于四周带刺的目光。很快，她便不怎么来了。

    当我把这个故事写完，忽然想到，全中国的咖啡馆，在这个夏天，是不是会因此而多出一些自带盒饭的顾客？还是不要吧——放过那么脆弱的咖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