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2年,法国哲学家狄德罗在伏尔泰、卢梭等20多位学者的支持下,编纂出版了世界上第一部《百科全书》。此后的200多年里,英、美、德、日、苏联等几十个国家,甚至人口不足40万人的苏里南,都出版了自己的百科全书。然而,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在百科全书的道路上一直逡巡不前。
直到1978年,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国家出版局联名提出编纂《中国大百科全书》的建议。同年,建议被通过,一个以出版一部书为使命的出版社——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以下简称“大百科社”)也正式成立。
西方出版界有一句名言:“如果要惩罚一个人,就让他去编百科全书。”大百科社从中国版本图书馆的3间平房中起步,后来随着队伍壮大,又在北京借了8个地方办公,乐观地自嘲为“八大处”。局促简陋的空间,似乎预示了大百科社今后略显清俭的道路。
龚莉被任命为社长的那一年,是大百科社最艰难的时候。一方面出版社面临转企改制,遭遇前所未有的市场压力;另一方面,已经进行了10多年的《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二版)》编纂工作正值关键时期,却面临资金短缺、人员疲惫等矛盾。龚莉带着全社人员“再创业”。于是,综合性百科全书、专业百科全书、儿童百科全书等系列书籍相继出版,大百科社在她上任后的第一年就扭亏为盈,并获得20多项国家级奖项。
与畅销书的风光无限相比,大百科仍然是寂寞的。出版社前总编辑梅益曾说:“编纂‘大百科’这种书,一年两年甚至十几年看不到名、得不到利,如果没有相当的奉献精神,根本无法做到。”
《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一版历时15年,于1993年出齐,共74卷、7.7万个条目、1.2亿字;第二版历时14年,于2009年出齐,共36卷、约6万个条目、6000万字。第二版在第一版基础上,替换更新过时条目6000余条,删除减少过细条目3万余条、归类合并重复条目1万余条、修订保留稳定条目3万余条、重新编纂撰写条目3万余条。
这些枯燥的数字背后,是几万人十几年的心血。龚莉说:“‘让最合适的作者撰写最合适的条目’,是《中国大百科全书》始终坚持的编纂原则。”《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二版)》的作者累计达3万人,其中包括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院士1100余人,中国社会科学院首批学部委员25人。当时,生物学主编贝时璋已年逾百岁,外国文学和语言文字学主编季羡林年过九旬,中国历史主编戴逸、建筑园林城市规划主编吴良镛,都是相关领域顶级的专家学者。
第一版经历15年的编纂时间,总编委员会110位委员中,有32位先后辞世。中国科学院声学研究所前所长关定华,在编辑请他写第二版的条目时,已年过80岁。他一听是百科全书,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之后送来的稿件全是手写而成。而当编辑再次找他修改内容时,老先生已经过世,原来的手稿全部是在医院病床上完成的。
“大百科精神”,龚莉很多次提到过这个词。“共赴时代召唤,艰苦创业,解放思想,尊重科学,团结奋进,崇尚效率”,这是第一代“百科全书人”早在建社之初就提出的精神。龚莉说:“如果说大百科是一座知识的宝库,那么编纂过程中体现出的这种‘大百科精神’就是更加宝贵的精神财富,值得我们永远珍视和传承。”
在《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二版)》出版总结表彰大会上,龚莉说:“著名科学史学家李约瑟赞《中国大百科全书》‘内容之广、用功之深,有如苍穹’。编辑们说,苍穹是如此深邃无垠,是如此美丽引人入胜。为之守望,为之忙碌,岁月无悔,快乐无限!”
20世纪70年代,圣马力诺共和国使团来华访问,带来了他们国家的彩色百科全书作为国礼,但我们只能回赠一本小小的《新华字典》。如今,中国早已结束了没有百科全书的历史;2006年,《中国大百科全书》还作为国礼赠予了耶鲁大学。
2011年年底,《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的编辑出版经国务院批准正式立项。龚莉透露,第三版在坚持《中国大百科全书》科学、精准的一贯前提下,将推出纸质和数字两种形式。“第三版从构架到形态都酝酿着重大变革和突破。”龚莉说。
百科全书被视为评判一国科学文化水平的标准之一,《中国大百科全书》的出版,让中国人只能“乞灵于外籍”的历史一去不复返。在浩瀚的宇宙中,有一颗编号为21000的小行星被命名为“百科全书”(L'Encyclopédie)。也许,《中国大百科全书》在整个人类文明的璀璨星空中,只是其中星光一点;但它承载的中国人的光荣与梦想,有如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