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一些艺人在比拼唱歌。想起承诺过朋友打听一个信息,于是打电话给她:“嗨,在做什么?”那边甜蜜慵懒地笑着:“定了一条裙子,正在试穿。女人,不就这点出息?”我和她,隔着多年默默的守望,笑得一点儿都不陌生。
多年前的夜晚,我们也似这般,抱着电话,皱着眉头,毫无重点地聊上一个多小时。那时,因身份境遇的相似,我们有难得的默契——我们都是恋爱中的女人。
几乎同一年,我们的感情触礁,身体和情绪也跟着翻船,需要有个人能听懂我们的纠结。是26岁的年龄吧,还愿意把简单的聚散看得复杂一点,所以,有了那些长夜的电话,纠结、失望、折磨、痛楚,又装成看得开的样子。其实说来说去,都愿意听对方最后的那句劝慰:其实,他心里有你。
对两个失恋的女人,没有什么比这一句更感安慰。我们敞开心扉,讲诉往事,在彼此的嘴里确定一场梦一样的恋情曾真实地存在,曾被一个男人倾心地爱过。可见那时候,我们有多么惨烈,彻底地被失恋撩翻在沙滩上。
但我们都是倔强的人,过了彼此疗伤的夜,清晨,继续武装成一个无懈可击的人,化着精致的妆,踩着高跟鞋,出现在办公室的走廊上。
那时,我们的口头禅总是:男人这个东西……就像两个对男女关系大彻大悟的女人,在品评着一件别人的事。
直到有一天,她离开了那座城市,南下发展,我们失去了联系。这种失去是没有意识的,因为这个人只是电话线中的一个声音、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一个掌管着你往事的人……
这些年来,有新的恋情,也有新的失恋,但终于,那不再是全部,生活已被丰富的内容占据着,失恋只是一次普通的跌倒,睡一觉就可以从头再来。我想,我们都已经不需要诉说。
偶尔有她的消息,知道她辗转了三个地方,也同样恋爱、失恋。10年以后,她成立了自己的传媒公司,言谈中像个成熟的商人,说起她的事业,她痴痴地笑道:我可以不吃饭,百十个员工总要吃饭。
这是10年后的今天,她又回到以前的城市,一个机缘巧合,我们又煲起电话粥。话题很多,比如生活、工作、家人,唯独情事都一笔带过,半点交代都没有。我们交换了做“女汉子”的心得,我讲起自己一个人组装调试了一台55英寸的网络电视,她谈起夏天回到老家照顾生病母亲的事。
最后还是谈起了过去的男人。她聊起半年前宴会上的偶遇说:他还煞有介事的,抄着手不知该不该过来。
“那么你呢?”
“我是多么阳光的一个人,赶紧上去满脸堆笑地打了招呼。他尴尬,我却大方。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翻篇儿都不知道翻到哪儿去了。”
“是啊是啊……”
我们在电话里,爽朗地笑着。
此时,台灯的光照在我的脸颊上,微微发烫。我好像看到昏暗的卧室里,也打下一束光。在这光束里,两个女孩,那么优柔、痛苦地站在她们失败的爱情上,终于有一刻,闭着眼睛踩下去,她们趟过爱情的尸骸,踩过她们柔软、善良、敏感、脆弱的少女之心,破茧而出,成为另一个人。我仿佛听到一页书被硬生生翻过去的声音。
真该谢谢那些失恋,否则还不会有现在的我们。时间也终于验证了一个道理:再壮烈的爱,也终将过去,以为过不去的,不过是给自己留一些喘息的时间罢了。
李轶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