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时刻,去谁家过年是让北漂夫妻紧张的话题。
去婆家过年,自要收敛起在家做女主人的Style,当回低眉顺眼的孝顺小媳妇。除夕夜一定是在蒸汽腾腾的厨房,剥葱剥蒜,和面剁饺子馅,还要切盘香肠、拌个凉菜,给公公、舅舅、哥哥们当下酒菜。而那个平时自称二十四孝的老公,这时必然像撒旦附体,变成了颐指气使的大丑怪。
做了多年的媳妇,对这个场景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知道只要初五一过,返京的火车驶出站台,公公、婆婆、舅舅、哥哥们的身影在积雪的站台上越来越小以至于看不见,撒旦立刻离去,大丑怪变回二十四孝老公,巴巴地去给老婆打开水泡方便面,于是世界太平了。
刚结婚那会儿,还不懂这是个过节必然的流程,自己拧巴,连累大家也跟着拧巴。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第一次离家过除夕,和婆婆在厨房忙活年夜饭。听着客厅里的欢声笑语,想着出嫁前,自己一定是坐在客厅里嗑着瓜子、啃着冻梨冻柿子看春晚的那一个。爸爸张罗的年夜饭,一定有自己最爱吃的鸡蛋炒蒜苗和肉炒木耳,半夜的那顿饺子也一定是自己最爱的韭菜鸡蛋大虾馅。如今给内蒙古人当了媳妇,饭桌上都是吃不惯的牛羊肉,饺子也是羊肉胡萝卜馅,一口下去,羊油会顺着嘴角流下来,滴进调料碟,一会儿就凝成白花花一片。别人都大快朵颐,称赞这羊肉够肥够香,只有自己食不下咽、肚子空空。
还是那个除夕夜,菜上齐了,大家在客厅围坐喝酒唱歌,只有新媳妇一个人在厨房煮羊肉馅饺子。当窗外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渐渐响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从进到家门就已经变身的大丑怪已经被52度的蒙古王醉昏了头脑,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个媳妇。只听到饭桌上大丑怪唱得最多,笑声最亮,“别人想不到我也还罢了,连你都把我忘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最终还是舅舅想了起来:“我们的新媳妇怎么还不上桌?”老公的小外甥蹦蹦跳跳来厨房,不管不顾把红着眼圈的我拉进客厅。婆婆指挥众人挪位置在大丑怪身边腾出一块空地儿,插进一把椅子。醉眼朦胧的大丑怪甚至没发现身边人的脸色不对,竟然说:“媳妇,大家都唱歌了,你也唱一个。”唱就唱,张嘴就是“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眼泪再次掉下来。一霎时,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窗外的爆竹声变得异常响亮,婆婆喃喃自语:“这是想家了!”
感谢此时在电视里出场的本山大叔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大丑怪的酒也醒了几分……
自此和回家就变身的大丑怪达成君子协议:回家过年,婆家娘家一年一轮换。后来再回婆家过年,抱着“就忍这几天”的念头,只干活、少吃饭,自然心顺了不少,给自己先下一碗鸡蛋挂面吃饱,然后在厨房忙年夜饭也能哼起歌来。等到小叔子也带回新媳妇过年,自己成了大嫂,心气儿自然又有不同,兴致勃勃地给新媳妇示范如何做乖顺的儿媳,如何对变身丑怪的老公视而不见。
去年春节,把公婆和娘家爹妈都接到北京来过年,我的地盘我做主:年夜饭定在酒店吃,除夕晚上包韭菜馅饺子,初一再炖牛羊肉。作为女主人虽然忙累,但快乐也是加倍的,大丑怪没有变身,二十四孝老公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