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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2月07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道场和网络成就个性棋手,冲段少年成辛酸基奠——

90后棋手大规模崛起的背后

本报记者 梁璇 《 中国青年报 》( 2014年02月07日   04 版)

    陈耀烨

    CFP供图    

    周睿羊

    CFP供图

    时越

    CFP供图

    这个春节让周睿羊感觉“很无聊”。睡到自然醒,偶尔约人打台球、踢足球或去滑雪的生活,让人很难把这个1991年出生的大男孩和围棋世界冠军联系在一起。问到假期里下了几盘棋,他只是笑着说:“我不太喜欢什么时候都是棋。”

    去年1月,周睿羊战胜陈耀烨夺得首届百灵爱透杯冠军,随后,他又以棋圣战冠军和理光杯的优异表现收获了300多万元奖金,跃上职业棋手奖金榜榜首。而包括他在内的榜单前6名,全是去年中国诞生的新科世界个人大赛冠军——继周睿羊后,时越、范廷钰、陈耀烨、芈昱廷和唐韦星先后夺得了全部6项世界围棋大赛冠军,1989年出生的“准90后”陈耀烨和一帮90后棋手终结了韩国自1996年以来围棋每年至少获得一个世界个人赛冠军的纪录。

    “真是天翻地覆的一年。”中国围棋队领队华学明说,现在的中国围棋,90后是主要力量,95后逐步走上前台,“这群孩子抗压能力、适应力和体力都很强。”在目前职业棋手等级分排名前17位中,有11名是90后棋手。“以前他们关着门玩网游,我们还去抽查呢。”华学明表示,“这样的成绩是业内都没想到的。”

    “包揽6冠也是侥幸。”中国围棋队总教练俞斌坦言,“中韩顶尖棋手水平接近,毕竟团体赛我们并未全胜。只是人多势众,选手年轻,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人才厚度的优势就能体现出来了。”而“人才厚度”在陈耀烨看来,缘于学棋的孩子众多,产生天才型棋手的概率比较大,同时,训练方法和培养机制的完善,让小棋手能很快达到较高的水准。                

    网络围棋开启新的训练模式

    “以前的棋手受日本围棋影响较深,偏重棋理,思维模式受限。但现在的棋手不同,看似已经走不活的棋还会继续钻研。而且他们不轻易服从行政命令,要说明理由才会遵守。”“老一代棋手通常要把状态调整到最好才会同意对决,但现在的棋手说下就下,胜负看得没那么重要。”对90后棋手和前辈的区别,华学明和俞斌感触很深,“这种变化,与他们在网上练棋有很大关系。”

    10岁就开始在网上下棋的周睿羊告诉本报记者,现在绝大部分年轻棋手训练结束后,回到家里会在网上继续训练,“对于棋的熟练程度肯定会非常高,可能实战能力就更强一些吧”,常常“潜水”观棋的周睿羊笑称“那些95后的棋手基本天天都在下网棋。”辗转于联众、TOM、新浪、弈城和清风,网络棋龄将近15年的陈耀烨常选择“网上名气大的”和“熟人”对弈,他和韩国第一棋手朴廷桓的网络对决已有一两百盘,“胜率差不多”。在陈耀烨看来,“网上棋快,但勺子也比较多,能锻炼熟练度以免手生。”最关键的是,“以前和日韩棋手下完后看不到棋谱,现在信息量很大,网上就能找到棋谱,能及时观察对手的变化。”

    “日本围棋名宿坂田荣男曾认为30多岁是棋手的顶峰,但现在,网络大大缩短了这个年龄,十七八岁就能达到很高水平。”一直在冲击前辈的陈耀烨,已逐渐成了后辈赶超的目标,“现在更多要和比我小的棋手下,他们的冲击力和拼搏精神都很强。”网络让新时代棋手的训练量呈几何形增长,这是上世纪70年代开始学棋的俞斌望尘莫及的,“网络围棋信息交流量大,他们的见识广,我们那时竞争没这么激烈,佼佼者很少有,不需要那么用功。”但俞斌也表示,“现在,这些孩子的训练量远远大于我们,比我们艰苦,我们只有体工队的人和我们竞争,他们每年的对手都挤破头。”

    道场兴盛成就“北漂”少年

    “每个优秀棋手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家长,冲段少年最能体现这点。”俞斌向记者介绍,围棋训练分为两个阶段,入段前和入段后,“中国围棋的进步是双管齐下的结果,入段前有道场制度抓得很紧,入段后有国家队也不放松。韩国就是只有道场制度,没有国家队,形成了先紧后松的状况。”去年大面积败北,让韩国着手成立围棋国家队。在中国,1999年成立的道场制度,使后备人才大幅度增加。

    “围棋需要和水平接近的棋手进行大量训练,原来体工队有编制限制,全是那几个老棋手,对年轻人帮助不大。”俞斌对记者回忆起原来的训练模式,认为道场把各省市优秀人才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有力地促进了围棋的发展,“体工队选材也开始把队员放到道场训练了。”根据俞斌的观察,以前四川、湖北、上海和浙江等南方棋手较多,但道场制度出现后,北方的棋手也增加了不少,“要到北京训练,北方棋手离得近,家长更容易下决心。”

    进入道场学棋,之所以说要考验家长的勇气,主要因为顶级围棋资源过于集中在北京。“现在除了天津、杭州和上海条件稍好,国内的大多数城市都像昆明一样,难以给冲段少年提供良好的氛围。”昆明市盘龙区校园围棋办公室总教练王明霞对记者表示,北京高水平棋手云集,且培训机构集中,很多一线棋手可以抽空给冲段少年指导,这对一心想走职业路的棋手而言,是提高水平的最佳途径。万千学子北漂学棋的场景,在华学明印象里,是“冲段少年以中国棋院为圆心,包围着我们。”

    王明霞的学生许嘉伟就是其中之一。1999年在云南石屏出生的许嘉伟,6岁左右接触围棋,被民间高手“鉴定”为有天赋的孩子后,父母把他带到昆明找到了王明霞,“他跟我学了大约两年,这个孩子的确不一般,升到业余4段后,昆明的条件已经无法继续支持他走职业路了,我们就建议他去北京学棋。”就这样,从小一直与围棋相伴的许嘉伟,学籍放在昆明市金星小学,人却常在棋桌边摆弄棋子,大约到了4年级,在妈妈的陪同下,他来到北京。从汪见虹道场到葛玉宏道场,现在又在野狐道场,没上班的妈妈陪许嘉伟“北漂”花了将近100万元,“现在是丁伟9段在带他,今年有望冲段成功。”

    “当时我父母在北京租房子住。”同样没跨进过学校大门的周睿羊,7岁由父亲教棋,在西安待了两年后来到北京,“我小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跟棋有关系,定段时年龄还小,并没有考虑太多,就觉得能够成为职业棋手很开心。”在周睿羊看来,这样的成长模式基本上是冲段小棋手的“必经之路”,“如果决定走职业路,基本上就不会去上学了,没办法,大家都这样,还上学的就下不过人家了。”2002年,在道场学棋不到两年,周睿羊成功入段,“一天练习8小时,仅周日休息,平常还要找人训练”的日子虽已成为他的过去,却依然是无数冲段少年正在经历或准备经历的现在及将来。

    “这样的状况很难改变,因为上学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和全心投入围棋的孩子去竞争,一个人这么做,大家就会纷纷效仿。”王明霞表示,根本的变化需要将来有整体的改革方案才能完成。但道场制度长盛不衰并非毫无道理,“2005年才开始有第二个道场,竞争才逐渐激烈起来,对小棋手的训练也抓得更紧了。”俞斌表示,现在90后棋手开花就是道场兴盛的结果,“当网络和道场成为常态,大家又回到一样的平台上,棋手出头的年龄可能又会往后延个两三岁吧。”

    冲段不再是学棋的唯一选择

    “冲段的难度太大了,事实上,为了冲职业而放弃学业并不适用于多数人,冲上职业也未必能进专业队,许嘉伟从幼儿园学棋到现在,他的同学都已经参加中考了,而他还在等结果。”王明霞的担心不无道理,据华学明介绍,冲段少年集中在8岁到12岁,至少要在道场学习两三年,“虽然没有准确统计,但至少有上千万的孩子在学棋。而入段的录取率仅为5%,比高考要难得多”,但为了“不端掉一线棋手的饭碗”,录取率很难提高。

    “条件优越,社会认可度高,发展势头好,即便下不出来,业余顶尖棋手教棋的生活也不错。成为职业棋手后也有机会能进高校。”在陈耀烨看来,这是冲段少年的动力。“教棋一年也能挣20万元左右,非主力队员一年有10多万元的基本收入。”华学明表示,职业棋手的保障和待遇比原来提高了不少,她表示,10多年前,有奖金的赛事很少,学棋没有收入保障,传统体制无法满足围棋职业化的需求。围甲应运而生之后,“至少解决了100个人的生存问题,让有心下棋的人看得到希望。”但华学明透露,目前活跃的一线棋手也就是等级分在前100,甚至前60的人,其他人也需要寻找教棋等途径去弥补,“职业棋手不见得也有饭碗。”

    “从学棋开始,100人只有1个能进道场,100个进道场的仅有1个能成名。”俞斌表示,近几年北京冲段少年的数据稳定在三四百人,“有所下降,这条路不好走,其他选择也逐渐多起来,愿意成为职业棋手的孩子有减少的趋势。”

    2003年从云南女子围棋队退役后开始教棋的王明霞也表示,这几年学棋的人数大幅度增加,但有志于走得更远的孩子却较少。“以前,很多家长会主张孩子拿到业余5段,在中高考中加分,但一般棋艺到了这个水平的孩子,学习成绩也很优异,加不加分对他们已经成了锦上添花的事情。所以,更多家长开始本着锻炼孩子思维的目的让孩子学棋,至于学到那种水平,全看孩子的兴趣了。”

    这样的状况在俞斌看来是好现象,“总归只有一个冠军,修养很好的冠军对围棋推广能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我们一致认为,冲段少年完成学业很有必要,不要盲目冲段。”但从国家队和竞技的角度来看,隐患也在显现,华学明的数据显示:1998年后出生的中国围棋入段少年,目前只有30人。

    本报昆明2月6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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