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顺德市民参与公共事务的启示

    不少初次见到佘永亮的人，接过他的名片一看，心里会犯糊涂，“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啥身份”。

    这个广东顺德人的名片外页上印着“董事长”，企业老板的身份显而易见；名片的内页又列着一长串“社会职务”，比如“公共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社会创新中心副理事长”……这些又令人觉得他不单是个企业主。

    近3年来，佘永亮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不仅忙着发展企业，还要抽出“相当多的精力”来参与公共事务——或者他爱挂在嘴边的另一个说法“社会建设”。作为一个普通市民，他的社会舞台的扩展，源于家乡顺德正在经历的深刻变化。

    在“改革融入基因”的顺德，人们对变化已经司空见惯。2009年那次被称为“石破天惊”的大部制改革之后，顺德从2011年开始推出行政审批制度、基层治理体制和社会体制三大改革，一脚趟进改革的深水区。

    相比行政审批制度改革的“伤筋动骨”，顺德的社会体制综合改革显得沉静不少，但并不意味着这项改革可以被人忽视。4月23日，在佛山市顺德区2014年社会体制综合改革会议上，区委书记梁维东表示，对顺德来说，社会体制综合改革的意义不亚于经济、行政领域的改革，需要通过改革来厘清政府、市场与社会的关系。

    用数字来描述社会体制改革的成果可能比较困难。在顺德，这项改革所释放的活力又几乎随处可见，与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市民相关。就像佘永亮，一个普通的企业主，他所参与的公共生活，正是顺德社会体制改革的一个缩影。

    佘永亮名片上的每一个社会职务，都代表着他在顺德公共生活中所承担的一个角色。这些头衔在名片上越拉越长，意味着在他的生活里，跟“公”字沾边的事务也变得越来越多。

    一直以来，佘永亮总被人称为“佘总”，现在人们也爱叫他“佘会长”。早在4年前，佘永亮和几位青年企业家发起成立了容桂青少年成长促进会（以下简称“容桂青促会”），并当选为会长。

    在顺德，成为某家社会组织的会长，并不是新鲜事。自社会体制综合改革启动以来，社会组织在顺德已遍地生长，短短3年间翻了一倍，达到1100多家。

    这样的图景符合顺德区委区政府副秘书长李允冠的预期。作为顺德改革方案的设计者之一，李允冠深知，“政府和社会是改革的一体两面”。在他看来，一方面，通过行政审批制度改革，让政府放权和限权；另一方面，一个“大社会”和“好社会”来承接政府转移的职能。而社会体制改革正是要释放民间活力，激发公众的社会参与，实现政府和社会的“协同共治”。这也就意味着，政府要“守好”自己的位置，从“越位点”退回来，把“缺位点”补上去。

    作为多家社会组织的会长，佘永亮不愿意“只是头上顶着帽子”，他拿出企业家的实干精神来办社会组织。容桂青促会成立后不久，他们接管下一家公办幼儿园，成为佛山首例NGO组织介入学前教育的新方式。当时，那家名义上的公立幼儿园，很多年前被私人承包，由于投入不足，园内的许多设施都已老化，老师和孩子喝水都成问题。后来，容桂青促会发动企业家的力量加大幼儿园的硬件投入，还改进了管理模式，很快让这家几乎倒闭的幼儿园红火了起来。这家“非赢利”幼儿园的成功，让佘永亮很有成就感。

    在佘永亮的多重社会身份中，除了董事长和会长，还有顺德区公共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决咨委”是顺德区政府的一个“智囊”机构，顺德经济、社会的重大决策和公共事务，在决策前都要通过这个委员会的论证和咨询。

    喜欢做实事的佘永亮，“最不爱听虚会”。但在他看来，在顺德，无论区级还是镇街级的决咨委，都不是开“虚会”的地方。在这里，商议决策的事情五花八门：大到财政预算，小到一盏红绿灯的设置、一座天桥装4部直梯还是两部扶梯……几乎每件事情都和顺德市民的生活息息相关。

    作为决咨委的一员，佘永亮不光听，更要说。在讨论商事登记改革时，性格耿直的佘永亮提出疑问，“降低企业登记注册的门槛，那企业的监管问题如何解决，尤其餐饮企业的食品安全问题是否埋有隐患？”后来，随着顺德商事登记制度改革不断推进，这项制度确立了“宽进严管”的原则，还梳理出商事登记领域中的“监管清单”，让审批和监管的权责对等，权力和责任的匹配尽可能清晰。这样的改革成效，一扫佘永亮当初的不安，也让他感受到作为一个决咨委成员的价值——“政府决策真的会吸取委员们的不少意见”。

    不过，相较于建言进策，自感“不擅长表达”的佘永亮，还是喜欢通过“做实事”来参与公共生活。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佘永亮，如今正学着创办一种新形式的企业——社会企业。

    在国内，社会企业是个新鲜事物。这不是纯粹的企业，也不是一般的社会服务，社会企业要通过商业手法来运作，但赚取利润用以贡献社会、扶助弱势群体。

    空闲时，佘永亮会去顺峰公园内一家名叫“永亮善品”咖啡店坐坐。咖啡店的几个年轻服务员都是残障人士，但他们做事麻利，还总是面带微笑。佘永亮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永亮善品”是他从去年开始创办的第一家社会企业。

    从咖啡的口味来看，“永亮善品”与别的咖啡店并无太大差别。但区别是，“永亮善品”的利润分成三份，其中两份用作店面发展和股东分红，剩余那份则专门用于社会公益慈善。

    眼下，佘永亮正操心的是自己第二家社会企业——马岗青年营。佘永亮将他废旧的母校进行改造，设置了很多拓展训练设施。预计今年5月，这家投资超过千万元的青年营就能建成开业。在此之前，容桂街道办筹划在顺德建一家青少年素质拓展机构，“预算投资3000多万元”。后来，佘永亮将这个规模和投入都较大的项目承接下来。对于青年营，佘永亮脑中已经有着清晰的经营规划，而且自信“比政府办这种机构更懂得门道”。

    在顺德，社会企业虽然新鲜，但佘永亮不是唯一“啖头道汤”的人。在他的朋友圈子里，还有不少人正在尝试着办不同类型的社会企业，“逐渐成为一种新的趋势”。

    李允冠表示，“区政府正在制定对社会企业的扶持政策”，以鼓励更多企业家和市民来创办社会企业，参与社会服务。

    来自政府的讯息还不止这些。在不久前召开的社会体制综合改革总结会上，顺德区政府决定全面推出33项措施，将社会改革进一步深入到底，区级财政将在去年的基础上再新增1000万元，用以购买社会服务。

    这意味着，作为一个热心公共事务的顺德市民，佘永亮的社会舞台还在不断扩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