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山漫行

    早就听说许家山石头村的大名，终于借着五月的“宁海行·中国梦”全国大学生主题新闻实践营活动有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初夏的午后，江南独有的温润也带着一丝火气。我们一行人跟着向导登上许家山。没脚的野草被鹅卵石分到两旁，刺目的阳光透过枝桠落到林间，被惊起的鸟雀发出“啁啾”的声响，划过一道弧线，转眼就消失了踪迹。林间的树木花草在微风轻抚的刹那，摩挲一曲咏叹调，漫溢一阵清香。人行其间，似乎正走在某处秘境，让人心旷神怡。

    沿途的菜畦里，有老翁正在劳作，见着我们，便停下手里的活计，微笑一下。不知谁家的狗崽也跑来凑趣，摇头晃尾，逗乐了众人。忽然间生出一种错觉：这不是在旅行，而是远游多时的孩子走在回乡的路上。

    终于，一排排青灰色的石屋渐入眼帘。午后的阳光原本放肆而热烈，却在石墙四周变得和缓而温柔，彷佛把几个世纪的热度都凝固在了这古老而沉默的山村石屋群中。村头有一口澄碧的池塘，红的黄的紫的，各色水莲开得正艳。向导说，这是几百年来许家山人在此采石后形成的水塘，是许家山村历史的记录者。

    140万年前，浙东沿海发生区域性大断裂，滚烫的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有的直接涌出地面，形成火山喷出岩；有的就在地表下冷却凝固，形成火山侵入岩。许家山村所在地区的玄武岩石矿就形成于那个时期，它们或纵向或横向，像书页一样有规则地排列着，只需用铁钎插进岩石缝隙，用力一撬，一块平整的石头就能完整地取下来。这种火山岩石质坚硬、表面光滑、纹理细腻，是上好的建筑材料。因为石板的颜色呈青铜色，当地老百姓又把它叫做“铜板石”。

    七百余年前，许家山村的先祖们避居到此，就地取材，用铜板石垒成了一栋栋石屋。这些石屋颇得“随心所欲”的精髓，有的石块横放，往上叠砌；有的斜着堆砌，完全按照石头落地时的模样，“懒”得剪裁。石块有大有小，参差不一，大石块和大石块之间用小石块补缝加固。连木质的梁柱也特别讲究自然，没有刻意的修整。石墙没有石灰或水泥抹面，亘古如一的青灰色在阳光下灿然。

    村中的巷道随石屋而走，高高低低，蜿蜒曲折。巷道或长或短、或曲或直，俱是鹅卵石铺面，已被踩得圆润光滑，无言地诉说着时光的故事。石阶由未经雕琢的铜板石叠加而成，粗犷自然，古拙大气。阳光把石屋高大而沉重的阴影投在不足两米宽的石巷里，无端令人生出凝重、苍凉的感觉，那感觉来自石屋本身的质感，来自山村远离尘嚣的古朴，更来自世居的山民铜板石一般坚韧的生命力。

    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石屋前，一边拉家常，一边晒太阳，间或捧起茶盅啜上一口。听到脚步声，他们便也停了下来，微笑着给我们指路。行到半途，一户人家的女主人邀请我们歇脚休息，又拿出刚摘的枇杷给大家伙儿品尝。

    “我们许家山的石头房子可漂亮咧，要是下雨的时候来，整个房子水濛濛的，又青又亮，最好看……”

    女主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却已开始幻想下一个雨天，走过流水淙淙的石桥，走过郁郁葱葱的山径，走过绿意森然的茶园，走进斜风细雨的石巷，看着雨丝飘在石墙上滋润着本就鲜绿的青苔，那些石块或青黑、或斑白、或粘着泥土，在风雨中无言，却已把历史渗进视野，直抵胸间……

    （吉林大学 戴明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