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不喜欢编这个?”老师拿着一本刊物问我。
说它是刊物,多半是对它的一种“抬举”。A4纸大小,每周出一期,每期不超过10页,黑白排版。不,其实连排版也谈不上,因为它的版式完全就是横排加图片,没有一丁点儿花样。
我不太喜欢,甚至想当场控诉对这本刊物的不满,然后扬长而去。我从内心告诉自己:这一次,我一定要说No。结果,我吃着盒饭,头也不抬地说:Yes。
那时,我刚加入学校的一家新闻社团没多久。社团有两份刊物,一份更活泼更有可读性,另一份则是做给领导看的信息报送。我原来是前者的编辑,后来被抽调到后者。
我不好意思说No。个中原因,相信与很多同学一样,一是怕驳了老师的面子,二是觉得自己初来乍到,资历尚浅,怕拒绝之后“不好混”。
在大学校园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听从自己的内心,尤其是面对老师的时候。这结果只有苦了自己。记得那时,我每周末都要泡在办公室一遍一遍地修改那些“信息”。我当时觉得,这样的修改意义不大,无非是把一个词换成另一个词而已。总之,我对这项工作提不起兴趣,每次泡在办公室,脑袋空空,走出来的时候总想大喊大叫。
情绪终于爆发了。有天晚上,我在另一个学生社团值班,下班的时候发现我和同伴都没有带钥匙,因无法锁门,我们打电话请已经退社的老学长来送钥匙。
当学长骑着电动摩托车出现在办公室楼下的时候,我想起了两个社团的反差,瞬间有点想哭。接过钥匙之后,我直接哭了出来,全然不顾旁边的伙伴是女生。他俩吓坏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说,只让他们先走,随后躲到草丛里哭到寝室熄灯前。
哭的时候,我好像瞬间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再后来,我拒绝了一个帮校外老师写公文的差事。此前的很长时间,我被学校推荐去给他当助手,整天在屏幕前敲自己都不理解的话,我真的不感兴趣,但一直不敢说。知道这件事之后,社团里一位好友跟我说:你终于也学会反抗了。
其实,反抗这个词,大概不适合一向温和的我。反抗意味着对立和冲突,我觉得,我的勇气是属于众人级的,不太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我的决定,应该更多的是内心兴趣使然吧。其实老师也不是敌人,只是他们的工作方式与我们理想的工作状态、生活方式不同而已。
一件让我感动的事情是,老师后来把我调回编辑学生报纸的小组。可能他从我的工作表现看出来,我不适合做信息报送。调回的具体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老师不调我回去,我自己是绝对不会提出的,哪怕内心被虐到了极点。
毕业后,我顺利进入一家媒体,不用再编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也不用写那些自己都不认同的公文了。一个在校园里不敢说出心里话的人,毕业后却能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除了幸运、遇到好人、人品爆棚,我没法用其他理由来解释了。
现在,终于熬过了那段因不好意思而人格分裂的时光。有时我也会猜测:当年,如果我大胆说No,心里会不会更舒服一点?又会不会遭到“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