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交往应从单一主体走向多元主体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9月中下旬对印度的访问，带去了中国期盼中印携手共荣的美好愿望。在贸易合作、对印投资等重要经济领域，中国也作出史无前例的承诺，并正在付诸行动。印度政府对中国最高领导人的超规格接待，朝野各界对此次高层访问所表现出的持续热度前所未有。中印两国领导人的这次历史性会晤，亦被国际社会解读为重要的地缘政治事件。

    送别中国领导人之后，印度总理莫迪马不停蹄踏上访美旅程。美国政府重量级智囊有关“印美联手制衡中国崛起”的呼吁，在印度政、商、学界竟迅速得到广泛响应。看来，中印之间巨大的经济合作空间、深厚的历史关联，以及近期频繁的高层互动，似乎并不能消除一些“印度精英”对中国崛起所持的根深蒂固的疑虑。

    要实现几代中印领导人所倡导的“中印共荣”梦想，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两国从国家层面到社会层面积累的信任难题。如果缺少互信，高层互访的阶段性成果便可能停留于纸面。

    中印之间的互不信任，虽然最直观地体现在外交、国防、经济等重大政策领域，但其根源，却是两国社会由于互不了解、缺乏沟通长期积累的信任赤字。这种“互不了解”，又在很大程度上被单向度堵塞。来自纽约新学院中印研究院（ICI）的尼米·库日安（Nimmi Kurian）教授近日在一次国际会议上表示，当前印度有关中国的讨论与合作，多被新德里关注国防、外交等所谓“攸关国家利益”的议题及团体所把持，使得讨论很难超越领土争端、大国竞争等容易产生敌意且相对封闭的维度，大大限制了中印双方展开丰富对话的可能性。

    这种“对话-僵局”的“死循环”，向两国民众传达了极为不利的负面信号，时时在加重已经形成的信任危机。权威民调机构研究显示，有高达83%的印度民众认为，中国的存在对印度是一种威胁。同样，也有将近90%的中国网民对印度国家整体持负面态度。有趣的是，这样同质性极高的观点，并非基于两国民众大量交往和充分了解。相反，正是单一的信息渠道，使在一些讨论议程上暂时无法取得突破性进展且时有摩擦时，一方面加深着两国精英阶层的互疑，另一方面，通过大众传媒和社交网络，这些负面信息又影响着民众对彼此的有限认知。更令人担忧的是，缺乏善意的公众认知，又有可能反作用于重大决策的制定上，从而加剧这个根植于中印之间不互信的“死循环”。

    要打破这个“死循环”，首先要打破现有的极为单一的议程设置、对话渠道以及交往方式，应鼓励多元主体广泛参与到各式各样的中印交流中来。所谓多元主体，即：除了官方主导之外，包括学术、文化、科技、商业等各类团体、组织及个人，也应作为国际交往的积极力量参与进来。

    进入21世纪，金砖国家及各新兴经济体在国际舞台迅速崛起，打破了原有的世界格局。尤其在金融危机、欧债危机相继爆发之后，世界多极化已成定局。新格局滋生出许多新的治理难题，传统治理主体如国家和大型国际组织，已无力快速应对很多问题。这就给多元主体在国际事务中扮演更重要角色提供了广泛舞台。

    中印两国之间的互动合作，不能脱离国际治理的大趋势。事实上，诸多多元主体已经活跃在中印文化交流的舞台上。笔者2013年1月在牛津大学与赵美欣（Danielle Defeo-Giet）联合创立了名为“并置Juxtapose——当代中印比较研究国际论坛”的学术及多元文化组织，旨在通过多元对话，促进各国各领域精英以及政府和国际组织关于当代中国和印度所面临共同挑战的理解与合作；同时也为弥补全球知识界对于跨学科中印比较研究方法的空白。为真正融入来自中印两国的本土声音，在2013年牛津大学举行第一届国际论坛之后，第二届年度论坛今年9月来到了新德里，在印度最高学府尼赫鲁大学举行。在这次会议上，除了有来自美、英、中、印、以色列等国的学者发表演讲，更有活跃在中印及国际各界、致力于增进中印交流的团体和个人分享多元主体参与中印交往的故事。

    当下的现实情况是，无论是来自学术、文化、科技界，还是来自商界的多元主体，参与到中印交流中还面临着诸多障碍。就在今年9月的这次会议上，来自印度国家科学、技术与发展研究院（NISTADS）的雷娜（Rajeswari Raina）博士、发表闭幕演讲的尼赫鲁大学谢钢教授（Srikanth Kondapalli)均表示，两国间的互不信任，尤其体现在对待研究人员的签证问题上。他们领导的中印研究项目，多次因受邀中国学者无法取得印度签证而无奈作罢。

    除了签证造成的人员互访障碍，现有的并不充裕的资金支持，也远未在支持多元主体中印交流互动上发挥正面力量。资源过度集中在传统治理主体上，不仅有可能造成浪费，更在很大程度上扼杀了新兴主体尤其是充满活力的青年人积极参与中印交往的巨大可能性。

    毋庸置疑，中印关系对亚洲乃至全球的稳定繁荣产生着重大影响。中印两国领导人在近期的历史性会晤，为两国关系带来机遇。但是，高层互动必须伴以多元、多层次、充满活力的民间交往，才能保障其持久地发挥良性作用，并真正建立起基于互信的长久合作。在多元主体成为全球治理新趋势的今天，更多元的交往方式，将左右中印关系的未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