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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03日 星期一
中青在线

周清会:一个上海外来者的盗梦空间

本报记者 王梦影 《 中国青年报 》( 2014年11月03日   10 版)

    周清会位于上海合川路的公司像个大游戏厅。

    白色流线型家具、色彩跳脱的格子工作间和宜家风格的休息区临近一片空旷区域,最显眼的位置悬着两面小影院型的大屏幕,接着铺于地面的另一面屏幕。打开连接着的机器,一阵嗡嗡声低沉,三面皆亮,一个欧陆小镇展现在眼前。戴上特制眼镜,上前一步,跌到虚幻的真实里,难以抑制一瞬的踉跄,以为差点踩进清澈流动的小镇溪流里,又一瞬才意识到,这小溪本是不存在的。

    在小镇里乱逛,教堂墙面粗糙的质感和跨溪小桥的木头纹理都仿佛触手可及,阳光照在教堂绵延草丘上的温暖,和从柳树下经过时枝条轻抚的温柔,让皮肤和汗毛都起了错觉。

    选择摆脱重力模式,摇动一个特制的操控器,就会一下子升到半空,俯瞰这个完全由数字构成的小镇,街道建筑历历在目。再一俯冲,在屋顶上腾跃,看钟楼、树梢和天台一下子放大又匆匆闪过,仿佛蜘蛛侠,又有些类似于造物主的快乐。

    周清会创立的上海曼恒数字有限公司是一家致力于虚拟现实的公司。

    营利的盗梦空间

    他会在互联网里搜索关键词“虚拟现实”,在所有有关信息和相关企业的搜索结果里,看见自己的公司排在前3页,这几年却是不断地往后跌,原因是太多新的信息不断排进搜索结果的前列。他反觉得有趣,这个概念总算逐渐为大众知晓。2014年facebook花20亿美元收购了美国Oculus(一家做穿戴设备的公司),这条新闻成为一时之热。Oculus就是做虚拟现实的,这项存在了很多年又重新被人关注的技术正在走进大众视野里,并带来真金白银。

    虚拟现实不仅可以用于民用、用于工业,还可以用于普通人的娱乐。周清会在三个领域里选择了工业。

    虚拟现实里,人可以实现用手抓取,甚至翻转观察物品,还可以实现拆装,旋转角度自由,并不存在空间障碍。在三面大屏幕里,曼恒的员工展示了一辆轿车,戴着眼镜的体验人可以自由地进出观察车子的内外,一时高兴了,挥挥手,还可以拆下车窗或者方向盘,悬在半空中观察。

    他们可以为高端工业装备实现模拟拆装。不仅能拆汽车,还可以拆飞机发动机,只要有模型导入。扳手能不能伸进去,手能不能够得着,管子能不能装进去,里面拆的零部件能不能拿出来都无所谓,用图形都可以模拟出来。不必等实物出来,也不用担心做出实物却是错误的,还得花大成本改。

    平常,他们为客户提供虚拟训练。比如核电站模拟,钻井平台模拟,手术模拟,化学反应模拟等,身临其境,却没有危险。他们曾经做过植牙的手术模拟,目前聚焦的是部队、教育、能源方面,能源主要就是石油、石化、采油、核电、电网。

    在屏幕墙的旁边,摆着台平板电视,电视前赫然架着军绿色的直筒炮。打开电视,接通程序,屏幕上出现实景的蓝天,天空一角几个小点变大,原来是敌机。瞄准,扣动扳机,屏幕上相应出现爆炸的火花,整个过程和制作精良的射击游戏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直筒炮参照实物以1比1的比例纯钢打制,又凉又沉。这是为部队实际训练定制的,和平年代很多训练都要用模拟技术。

    “我认为这是虚拟现实最具前景的、最有价值的应用方向。”周清会说。

    不创新,就会死

    湖南伢子周清会在武汉念的大学,学精细化工。他会觉得自己算非主流的学生,不是班干部,也没拿过奖学金,老师几乎没有表扬过,他最大的热情是学计算机。

    熄灯了,宿舍同学均匀满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总是躺在床上盯着窄窄的上铺想一个问题:或许有一天,我是我们所有人中最骄傲的一个。

    他要跳出原有的圈子。

    2001年,他“就是抓阄一样”,来到上海。

    刚到上海时,他在一家公司做程序员。他记得那个年代,创业下海的励志故事非常多。有个电视节目叫《财富人生》,播了十几年,讲1999年互联网的故事,丁磊、张朝阳、王志东和金山的求伯君等人,都是他的偶像。

    “人就有一种精神力量,希望有一天像他们一样。这种力量让我觉得,找到机会就出来自己干。”周清会说,继而笑了,“在商业上根本不成熟。”

    去给自己的第一家公司注册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他是做什么的,他把“最早想创业那个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简直是全世界最大的生意”。

    “那您做的是什么呢?”记者问,

    “就是卖软件,一套软件几千块钱,还要全国到处飞。现在看过来我估计一年做100万元都够呛。”

    拿到第一笔投资和“算命看面相一样”,撞上了一个刚好要投资的人,看中了这个小伙子的某些品质。50万元,“打个水漂水花都很难起来”,连10天的房租都付不起。

    “其实很多时候,我认为我的两次融资给我最大的帮助,就是让我去尝试我原来不敢做的事情。”周清会说。

    “人走下坡路那种感觉……”周清会迟疑了一下。

    他的父亲以前是一个工厂的厂长,那时候的厂长“非常了不起”。他看过父亲主持几百人的大会,意气风发。后来厂子败落,父亲在50岁的时候,带个“破落车”,跟两个工人在街边卖自己做的烧煤的灶头,10元一个。

    正和他合作的一家企业,据说最高峰的时候有150个人,效益最好的那年利润两千多万元,年底发奖金,老总拿了100多万元现金在会场里散,全场高呼万岁。如今这家企业走得只剩下20个人。

    势如转蓬,瞬息变化。

    “有的时候就像玩游戏通关一样,反复玩,失败了,再玩,反正你要找到这个通关的秘诀,找到了,你下次再通这关就知道怎么过了,而且到新的一关又找,其实我们就是在找通关的秘笈。”周清会说。

    现在周清会有资本了,也在投资一些小的企业或团队。他的评判标准就是,团队带头人有没有变革与创新精神。

    “我才30多岁,现在告诫我自己,企业哪怕进步比较慢,也一定要往前走,真的。”他叹了口气说,“永远要变革,永远要敢于尝试,不创新就要死。

    为什么中国那么多创业公司并没有研发团队

    选择做这个行业,初期非常艰难。因为技术门槛比较高,周清会早期也试着与国外的厂家合作,但是他发现,国外产品的技术升级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快。此外,购买的代价太大。

    公司发展至今,一直走研发的路子。

    他有时候会思考为什么中国那么多企业没有研发团队。

    专注研发无疑会给企业带来巨大压力,因为新事物的创造有自己的周期,有时候这个周期会很漫长。“打造研发一定要有耐心,你不要期望今天这个投入明天产出,一定做好两三年的投入。”

    公司里四处是桌上足球和零食一类小玩意,他对管理研发人员约束不多,让他们“很开放、很自由”。他觉得,对研发人员的激励肯定不是来自物质,而更多来自成就感,所以要不停地鼓励他们。

    一个产品小组5~10个人,研发人员每年的收入20万元,加上设备的投入,一年大概要200万元左右。小公司通常产品很单一,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有限的力量用在有限的产品上。周清会面临的风险是同时铺开几条线,一条出现问题,整个研发就出现问题了。

    他们解决的方法就是:对每一个新的方向,尽可能让全公司的营销人员、市场人员和研发人员能够达成共识。

    此外,研发要标准化,可复制。

    无论软件,硬件, 研发的投入通过复制分摊,成本就能大幅下降,利润就会上升。他们放弃了很多研发方向:民用建筑、展览馆、博物馆、城市规划。都是因为不能复制。

    周清会说自己是“从小地方来的人”。

    每个星期,他固定打一场高尔夫球,蓝天绿草,和朋友们聊聊天。

    “本地居民往往对创业的动力不足,因为他们害怕失去现有的东西。我们这些人本身一无所有,所以不害怕,大不了回到一无所有。外地人到一个地方就是要改变。美国经济为什么很活跃?因为这个国家很新。一对夫妻身上只揣着几千美元 或者上万美元就来了,到了这个地方想什么?要创业,要改变生活,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动力。”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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