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寻找黄金平衡点

    不管怎么看，中国经济的表现都像是一个高难度技术动作。既要稳增长、保就业，又要防通胀、控风险，还要提质增效，治理污染。一年下来，中国经济在多重目标之间努力找到一个黄金平衡点。

    “这份成绩单比其他世界主要经济体的成绩单都更好。” 近日，美国《赫芬顿邮报》这样评价2014年中国经济的表现。

    形势比预想的困难，但结果比预想的好

    “毫无疑问，从优化结构来看，中国经济这一年取得了相当的成就。”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院长白重恩说。

    今年前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419908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同比增长7.4%。这是今年全球主要经济体中最高的增速。前三季度，城镇新增就业１０８２万人，提前3个月完成全年就业目标。前11个月全国居民消费价格同比上涨2%，实现全年CPI控制在3.5%的目标已无悬念。

    一长串的经济运行数据中，白重恩着重观察了三个数据，一个是居民消费在GDP中的占比，一个是居民收入增速，一个是服务业的比重。

    前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4986元，同比名义增长10.5%，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8.2%，跑赢了GDP。

    前三季度，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46.7%，高于第二产业2.5个百分点。

    前三季度，最终消费支出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为48.5%，比上年同期提高2.7个百分点。

    “这三个数据表明，在这一年的运行中，我们的结构优化做得不错。”白重恩说。

    这份成绩单来之不易。2013年以来，全球经济增长乏力，欧元区多个国家相继陷入政府债务危机，需求大量减少。当年一度中国中央财政收入出现负增长，金融领域出现“钱荒”，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超过13%，用电量、货运量的增幅也大幅回落。

    今年年初，多个国际机构纷纷下调中国经济增长预期，在这些机构看来，中国经济竞争力在逐步下降，生产过剩、供给过剩在不断增加。

    中国经济该怎么办？全世界都在关注。中国政府的选择是向深化改革要动力。

    12月21日，中央经济政策研究制定参与者，国家发展改革委副主任朱之鑫表示，今年的经济形势比预想的要困难，但结果要比预想的好。

    调控不再大水漫灌，而是喷灌、滴灌

    平衡，是今年经济工作的关键词。

    2013年10月31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经济形势座谈会。在这个座谈会上，他指出，要在必要和可能之间、在转型升级与保持合理增长速度之间，找到一个“黄金平衡点”，使增长保持在合理区间，保证较为充分的就业，同时要加快结构调整，着力提质增效，使中国经济行稳致远。

    这样的思路意味着在经济增长上将不会有强刺激政策。

    就在今年3月的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青海省省长郝鹏向前来参加讨论的李克强倒起了“苦水”。在2013年上半年，他和省委书记骆惠宁每周三都必须看新闻联播，就是为了寻找出一些“中央即将出手刺激”的信号。

    2013年上半年，全国经济普遍遭遇很大的下行压力。各地都有“惯性思维”，认为中央应该出台点刺激性政策。

    “每周三新闻联播一结束，书记就跟我在电话里讨论，会议释放的信号是什么意思，中央到底会不会‘出手’。”郝鹏这样对李克强说。

    让郝鹏失望的是，几个月的时间，新闻里始终没有刺激政策的身影。7月，李克强在广西主持召开的经济形势座谈会上提出区间调控的思路。只要经济增长率、就业水平等不滑出“下限”，物价涨幅等不超出“上限”，政府就不刺激干预，专心调结构、促改革。

    “如果想要拉动经济发展，我国还是能做到的，这就是总理说的‘可能’，但是否有必要这么做？”白重恩说，经济增长如果不能增加居民消费就没有意义。如果经济增长能保持一定水平，能有持续性、高质量，能保证就业、金融体系和预期的稳定，就非常好了，就没必要去追求很高的增长目标。

    新常态下，定向调控成了中国经济的重要调控方式。从6月到9月，李克强9次强调并部署定向调控，中国经济不再搞“大水漫灌”，而是有针对性地“喷灌”、“滴灌”。

    “个人觉得，评价2014年中国经济运行状况的最大标准就是就业，在这一点上做得相当不错。在经济增速放缓的情况下，保证了就业。”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长刘尚希说。

    刘尚希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就业反映的只是经济平衡的一个点。服务业的发展突出，结构调整做的也不错，这样的黄金平衡点实际上是创造了一个条件，为深化改革，进一步发展创造了条件。

    黄金平衡点是经济的内生优化需求

    在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战略研究部副研究员、中国宏观经济学会专家张茉楠看来，中国经济的黄金平衡点不是找出来的，而是中国经济发展到这个阶段主动创造出来的。

    “改革开放前30年，我们一直是高速增长，是一部分人和地区先富起来，通过一部分优质资源来带动发展，这本身就是不均衡的发展。”张茉楠说，中国经济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有内生优化的客观需求，要求各方面均衡。

    在数学上，所谓的黄金平衡点其实就是黄金分割点，是从量变到质变的关键点。

    在张茉楠看来，现在我国经济就处在从低层次的失衡状态向高层次的均衡状态转变的阶段。要打破原有的失衡，从旧常态走向新常态，在这个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面临各种风险，比如投资率下降、经济增速下行。但更大意义上，黄金平衡点是给中国经济一个远期目标，是在给中国经济建立一个倒逼机制。

    “国际上有一个很普遍的现象，越是有资源、有资本的国家，越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吃。这其实是在说明一个道理，失衡的经济增长模式不可持续。”张茉楠说，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失衡式的经济增长也是不可持续的，我国有很多潜在的增长能力还远远没有发挥出来。

    “为什么国际上一些机构对我国经济增长的预期是下调的，就是因为它们觉得我国的潜在增长发挥不出来。”张茉楠说。

    “经济下行的风险主要来自体制不顺，来自政府转型速度太慢。”刘尚希认为，“突出的问题还是在政府自身。”。政府这只手要尽可能不去干扰市场，这样经济才能健康发展。但当下，政府这只手怎样发挥作用，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刘尚希告诉记者，2014年大力推行的简政放权给市场带来了利好，但是否真正贯彻到底了？还需要认真评估。取消下放的审批权力，不是从中央转到地方，而是要真正放给市场。

    “搞创新驱动，体制不改不行。”刘尚希说，政府要真正为市场服务，而不是管制市场。

    投资回报低是摆在眼前的一道坎

    在白重恩看来，尽管2014年经济运行不错，但依然有很大空间，尤其需要关注投资结构和投资效率。

    他发现近些年全社会的投资回报率是逐年下降的，“2014年的数据还没有出来，但从种种迹象上看，投资回报率依然会比较低。”

    投资回报低的另外一面就是资金成本高。央行每季度都会发布货币政策执行报告，商业银行加权平均贷款利率达到了7%。

    白重恩的研究显示，企业的资金使用成本都高于全社会平均投资回报率。这对企业就意味着负担特别重，如果处理得不好，会带来很多风险。

    在白重恩看来，造成资金成本高、投资回报低的原因在于投资结构不合理。

    经济学中，投资有多种分类法。白重恩将投资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建筑与结构的投资，包含了房地产、商业地产、基础设施、港口等，另一类则是机器设备、研究开发、土地整治、资源勘探等等。

    白重恩告诉记者，2007年时，第一类投资占GDP的比重为58%，2013年则上升到了70%。这个结构的变化是投资成本高的关键。这一类投资挤占了其他类型的投资所需要的资金。

    “而在第一类投资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政府主导的投资，这类投资对成本不敏感。”白重恩说，这些投资如果能够减少，企业研发、购买设备的投资就能有更大空间，居民消费也能增加。

    加强金融对实体经济的支持，也是中国政府今年着力应对的一道课题。5月30日，李克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在部署落实和加大金融对实体经济的支持时说，融资已经称得上“既贵又难”。

    “许多企业本身利润就收窄，融资成本却在升高，两头一挤，真的是雪上加霜啊！”李克强说。在当天的国务院常务会上，李克强部署银监会牵头，对商业银行收费展开一次专项检查，取消不合理的利息外收费，尤其是“贷款绑定收费”，查处“贷转存”、“只收费不服务”等问题，多管齐下，降低企业融资成本。

    本报北京12月28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