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著的“农民代言人”

    那句简短却力重如山的嘱托，全国人大代表、辽宁兴城市四家村党委书记张文成终生难忘。

    “我还有好多建议没有提，以后就靠你了。”临终前，老书记毛丰美对前来看望的张文成说。

    是什么样的原因，又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让他一生都保持着对农民始终不渝的真情，让毛丰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无法放下一个全国人大代表所承担的神圣职责。

    2014年9月26日，连续五届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辽宁凤城市大梨树村原党委书记毛丰美，永远离开了这片他深爱着的土地，终年66岁。几十年来，他扎根基层，带领村民又好又快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他忠诚履职，20多年来所提近200件建议和议案件件涉农，人大代表评价他“体现了一个人大代表的良心和责任”，农民称他为“敢为农民说话的人”。

    千里冰封的时节，记者走进全国人大，走近很多熟悉了解他的人，更奔赴千里之外的大梨树村，一路探寻他曾经的岁月。他在全国人大会议上为农民之困拍案而起、他为调研中发现的农民之难几欲流泪……无数人的动情回忆和家乡父老痛彻心骨的怀念，让人看到一个人大代表内心的坚守。

    光阴流转——1993年的春天，毛丰美第一次当选全国人大代表。那一刻，他有些紧张。很多乡亲回忆，老书记甚至连穿什么衣服、是否要系领带都反复询问别人的意见。

    后来，人们逐渐明白，他的紧张，源于他对这件事的极度重视；源于那一刻，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再也无法熄灭的火焰。这火焰，是“人民选我当代表，我当代表为人民”的责任和使命，是“为农民说实话，为中央谏真言”的忠诚与真情。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经过调研与思考，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毛丰美郑重提出“降低农村电价、统一城乡电费标准”的建议。

    他是如此地心痛：一些农民夜晚不舍得用电，天黑后靠点蜡烛照明。一些农民为了减少支出，还在用柴油机拉电磨。仅在辽宁，农村一度电电费为1.2元，而城市只有0.35元。而与之对应的城乡人均收入比却恰恰相反……

    真诚之“呼”赢得切实之“应”。

    此后10多年时间里，国家投入3000多亿元改造农用电网，逐步降低农民用电价格，实现了农村与城市电费标准的统一。

    “我发现开人代会不是举拳头吃馒头，只要建议提得准，中央就会重视，只要建议在理，国家就会解决。”第一次履职的成功实践让毛丰美对“全国人大代表”这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有了深刻体会。

    由此，毛丰美二十余载履职路拉开大幕。

    他曾说：“听取和反映人民群众的意见和要求，努力为人民服务，是代表法规定的人大代表的重要职责”。一个全国人大代表忠诚履职的轨迹在记者的采访中逐渐清晰——

    九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建议取消农业税；十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期间，提出关于依法加大农业投入、关于加强信贷对农业支持等7份建议；十一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上，建议提高粮价；十一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上，呼吁人们到农村投资，安置农村富余劳动力；十二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提出要提高农村养老金定额标准……每一条议案或建议都有理有据、切中时弊。

    他曾说：“言人所不敢言，是人大代表的职责所在。人大代表如果不为人民说话，就对不起选民，就是失职！”一幅人大代表身携污水上“两会”的画面呈现眼前——

    “今天我带的两瓶水，一瓶是河里的，一瓶是过滤好几天的，今天咱们开会所有代表，谁能够喝一口，老百姓已经喝了十来年了。”毛丰美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站了起来，甚至拍了桌子，“老百姓见了我们，都哭啊，他们说这个事情要是解决了，来世都感谢我们。”

    他曾说：“我是来自农村基层的代表，要为农民兄弟说话，要反映农村真正存在的问题，让党和国家了解真实的农村。”记者听到了乡亲哽咽的回忆——

    “病重期间，毛书记仍然念念不忘农民的事。他常常说，‘如果可能，我还要反映农民的呼声！’”大梨树村党委副书记干以胜一边讲述，一边流泪。

    他还说过：“只有深入调查，才能了解民意，集聚民智，提高建言水平。”有这样一摞笔记摆在记者面前——

    “小四台村的王凤兰患病多年，他们村里没有诊所……”20多年来，毛丰美记满了10余本笔记，全部都是常年走访各个村落积累下来的调研素材。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要听听农民兄弟的意见和呼声。

    一路寻找，一路倾听，一路动容。

    记者用笔、也用心记下了毛丰美的许多心里话：“全国人大代表的权力是沉甸甸的”“作为农民代表，一定要扎根农村，心系百姓，及时了解农民想什么、盼什么”“要提出高质量建议，不能只看局部，一定要有全局观，选题要准确，特别要注意前瞻性”……

    就在采访的过程中，记者看到了“全国人大代表”在毛丰美心中的分量，看到了一个“农”字在他心中的分量。分量之重，甚至病魔和死亡都无法让他退却半步。

    患癌5年，他没有缺席一次人大会议。就在2014年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上，他还手持5条涉农建议在人民大会堂发言。

    也有人劝他，你太累了，可以歇一下。但就如同流星划过长空般的壮丽，哪怕燃烧自己，他也要让自己无比钟爱的事业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这光芒，让多少人感到温暖。取消农业税、农村金融改革、农村养老政策……近年来我国出台的一些涉及三农方面的政策、法规，很多都和毛丰美有关。全国人大代表、辽宁大学法学教授石英说：“毛丰美代表对近年来农村法治进程产生了重要影响。”

    为农而忧、为农而呼，毛丰美的心中怀抱着一个梦。就是这个梦，让他人生无悔。

    在毛丰美生前的办公室里，保存着一封江西萍乡寄来的信。信封上，13个一笔一画的大字格外耀眼、直击人心——

    “请交执著的‘农民代言人’毛丰美。”

    新华社北京1月25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