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唐山铁路南站站台上的老故事
电影《归来》,冯婉瑜守望陆焉识的站台与我经过的许多小站的站台相似。粘脚的水磨石地板,粗糙的天桥,登上天桥,俯瞰众生的恍惚感……车站再小,也是一个世界,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的行囊里都背着故事。
《归来》取景于唐山铁路南站,车站始建于1881年,为唐胥铁路起点,由英国工程师金达设计,站台的一部分在唐山大地震中被摧毁。如今的唐山老火车站已经不再停靠旅客列车,改为货运车站。
我想去看站台上面那个铁制天桥,看站台外那扇沉重的铁门。古老的小站,透过出站口处的铁门,可以看到火车来了又走,旅客手里捏着揉皱的火车票,车票的边缘被剪开一个小口,是“你来过,你走了”的唯一证明。
铁门外守望的面孔,今天是冯婉瑜,明天是李婉瑜,电影里的故事或许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发生,就像那个小小的站台,无论你是否看到,它都在那儿。
《一代宗师》:调兵山小站站台上的风与雪
王家卫的电影《一代宗师》,宫二向马三讨回宫家的“东西”是在站台上。那个小站,位于辽宁铁岭调兵山,有中国保存最为完好的蒸汽机车以及一座令人向往的蒸汽机车博物馆。
有时候,我觉得站台是专为蒸汽机车而存在的,车轮摩擦铁轨发出的巨大轰鸣声与锅炉喷出的一团团白色蒸汽,使火车有了巨兽的特征,而站台,在它强大的气势压迫下,越发似一座孤岛,人们一步踏出去,车票上的终点是确定的,人生的旅程却有无限种可能。
这样的飘零感,在高铁的站台上,几乎无影无踪。当人们踏上高铁,去千里之外赴一个饭局,火车站台变成了公交车站,速度消解了惆怅,同时化解了可能在站台上发生的一切。
多年前,歌手刘鸿在《站台》中唱道:孤独的站台,寂寞的等待,只有出发的爱,没有我归来的爱。我理想中孤独的站台,就是《一代宗师》里落雪的站台。空旷连着空旷,寂寞接着寂寞,却又由漫天的飞雪,制造出了一种独有的喧嚣。喧嚣不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站台自己,或者站台作为一道风景,融合在大自然之中,与它们相比,个人的出发与抵达显得微不足道。
《安娜·卡列尼娜》:莫斯科火车站站台上的诀别
1870年前后的莫斯科火车站站台是我全然陌生的。着燕尾服、拿手杖的男人;从马车上款款而下,华丽长裙上缀满宝石、羽毛、蕾丝花朵的女人;以及原木的屋檐与楼梯扶手,提醒我们,如今显得稀松平常的站台,曾经是贵族、有钱人的舞台。
然而,又有些东西在陌生中凸显熟悉。车站邂逅的男女彼此爱慕的眼神,一次次失望终致绝望的爱情,以及徘徊在站台上,决心自我毁灭的女人。它们与蒸汽机车的轰鸣声以及它嘴里的“白烟”一样,无论置身于哪一个国度,哪一种环境,站台上的人们心中的期盼与火车终将奔向远方的豪情,都合力造成了某种无名的惆怅。
站台,对有些人意味着自由,对另一些人却是枷锁。每个人的一生中,都存在许多虚拟的站台,一站站停靠,能够陪我们奔向终点的人越来越少,手里的票根上,孤独是唯一的终点站。所以,有人与安娜一样,放弃了自己的列车,而选择以绝决之态,与站台作别。
《站台》:汾阳火车站站台上的旁观者
成长于火车站附近的孩子,都有一颗跟随火车跑遍世界的心,然而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却终生没有踏上那个站台与那列火车。
山西汾阳火车站是导演贾樟柯的出发之地。《站台》是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上午看的,我一个人,忍受着长达三个半小时的热闹与孤独。汾阳小站破败的站台一次次出现在崔明亮的眼中,陌生人在站台上离开又归来,他的朋友在站台上离开,有些归来,有些却再未归来。
伸向远方的铁轨胶着了年轻人的梦想与迷茫,然而最终,他还是站起身来,拍拍裤上的灰尘,回家吃一碗热的刀削面。
追逐与放弃,哪一种更幸福?或许真正的幸福是在人人都拼命想要挤上火车的站台上,去当一个笃定的旁观者。
《哈利·波特》: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的来来往往
英国伦敦国王十字火车站洁静的站台,普通人在这里登上去往一个普通地点的火车,而有着魔法师血统的孩子们,却可以抵达一个隐蔽的站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在这里登上前往霍兹沃格魔法学校的火车,成为哈利·波特的校友,伏地魔的敌人或者朋友。
满足梦想永远是这个站台肩负的最为重大的责任。为了不让世界各地的J.K.罗琳迷们失望,英国King's Cross火车站的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之间,被真真切切地砌上了一堵墙,上面标识着“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甚至电影里的手推车,也如同刚刚送别了小哈利的行李一般,安静地等待下一个主人。
没有人试图穿越这堵砖墙。站在那儿的人,终于明白什么叫梦想与现实。一头撞墙而入,开启魔法时代是我们的梦想,而现实却一再告诉我们,会撞肿的,肿的,肿的……
风尘仆仆地前来探望梦想,而后,大踏步地向着现实前进,梦想并不如传说中那样容易令人迷失,那些与现实之间没有清晰边界的梦想,是值得期待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