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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3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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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奇朵

有一件小事,只有我们知道

艾小羊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5年03月17日   12 版)

    到了一定年龄,忘记的事情比记得的事情多,那些能够提醒我记起一件久远之前发生的事情的人,我对他们心怀感激。

    他进来的时候,像刚刚跑过1000米一样,夹克衫敞着还不够,更狠狠地向后面拉去,风尘仆仆地露出穿衬衣的胸膛,脑袋上面冒着热气,一进来便说,真不容易,我兜兜转转找了两个小时。

    为一家咖啡馆找两个小时,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拿起菜单随意翻了两下,说我要酸奶、提拉米苏、凤梨酥。店里阿姨好奇地问,你好像很了解我们店。他腼腆地笑了,说,其实,我是替朋友来吃的,点明要吃这三样。

    他很快吃完了酸奶与提拉米苏,凤梨酥剩了两块,要求打包带回家。前后坐了不到半个小时。我让他下次早点来,多玩一会儿。他再次强调,其实出门挺早的,在附近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我提醒他,“有些新客人是用百度地图找过来的,还挺顺利”。他用手掌盖住自己的手机,舔舔嘴唇说他其实还挺喜欢溜达溜达的。

    他走出门,拿手机拍院子里的花草。十分钟后,我送另一个客人出门,发现他还没有拍完,那么专注,似乎没有发现我们走过他的身边。

    这些花草的照片会发送到另一个人的手机上吧。我猜那是他心仪的人,这是几乎不需要求证的事,只有怀揣爱慕的人,才会心甘情愿地将一件简单的事情做得无比艰难,以显示它的隆重。他转悠两个小时,既不愿意开口问人,又不愿意求助网络地图,他像朝拜一样,怀着为她做一件重要的小事的虔诚之心,走遍这条街的每一条小巷。相信他会在许多年后,依然记得这个初春的夜晚,他将自己迷失在一片错综复杂的老街巷中,假装急急忙忙,心里打的主意却是,希望这件事情永远都做不完。

    便捷生健忘。有意无意地制造一点困难,加大做那件事的难度,拉长做那件事的时间,有助于记忆的停留,这种对抗我们所惧怕的健忘的小伎俩,似乎每个人在很早的时候便无师自通。

    他走以后的这个春夜,我想起自己许多年前的那一桩小事。我们去汉口玩耍,心照不宣地错过了末班车的时间,两个穷学生,从汉口出发,跨越长江、汉水,徒步两座大桥,回到位于珞珈山下我的校舍,而他的学校在街的另外一端,需要继续步行30分钟。而他总是用40分钟来走30分钟的路程,慢慢品尝那些奔赴与离开,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然后,以理科生惯有的严肃口吻对我说,这几年我走的路,够绕地球一圈。

    虽然那场感情随着后来人生的颠簸烟消云散,值得记取的却并不是结局,而是有一件小事,只有我们知道。这些丢不掉、用不完的财富,不知会在哪一个时刻显露峥嵘,让无论当下境遇如何的人,都不至于一无所有。

艾小羊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5年03月17日 1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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