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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昌骑摩托车去景德镇，一路上天都阴着，时不时还有点雾，实在让人心里嘀咕。在江南旅行要靠老天爷恩典：若真连着下十天半个月的雨，并不算出格。但是，旅行的时间长了，总有老天爷给面子的时候，比如此刻，不管它脸有多黑，到底没下雨。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到了怪石林景区，居然还放晴了！天空一片轻蓝。
景区大门和景区唯一一家旅馆静静地安坐在群山怀抱之中，大概因为不是节假日，游人很少，一派宁静祥和，好对我的脾气。先到旅馆办了入住，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旅馆院子里居然还有车库可以停放摩托车。旅馆的餐厅里有个旅行团在吃饭，我从他们桌上摆的菜里点了两个吃，回房间换了短裤短袖衫就奔进景区。我的腿和胳膊从北京出发，一路都捂在皮裤和不透风的骑行服里，今天，是它们今年头一次晒太阳，我感觉它们都在拼命呼吸，并且为怪石林温暖的阳光和清洁的空气对我心存感激。
山桃花开得正欢。土路雨后初晴，既不沾鞋，也不扬尘，走上去有点像塑胶跑道，弹力刚好。我扔了游览图，想爬哪里就爬哪里。
好多年前去过云南的石林，两相对比起来当然云南那个最出名，也当得起那个名声。不过，眼前这个石林自有它的妙处：它很怪，千奇百怪。单看景区中心地带右手那座山，整座山山坡上白石密布，像神仙撒豆成兵布下的天罗地网，那个气派，别处是没有的。石林成峰的，成墙的，成柱的，成簇的，如皇冠的，如利剑的，如莲花须弥座的，要啥有啥。我慢慢看，慢慢研究。记得当年看云南石林草草看了几眼就赶紧上别处去了，如今不想再干那样的傻事了。
爬一会儿，找一块石头坐一会儿，我一边晒太阳吹风，一边四下张望，发现山谷里一片油菜花正兀自开放。一台挖掘机远远地在山坳里卖力工作，像一个小孩在一间大屋子里静静地摆弄自己的玩具。于是更显得“房子”阔大、安静，山上的鸟叫倒显得比挖掘机还喧闹，我猜倏然而至的好天气也让它们大喜过望。
小时候吃过的糖罐子白花一片片地开，蜜蜂嗡嗡地忙着采蜜，没长成的果子表面有绒毛一样纤细的刺。路上、路边的树上、石头上，禾鹊藤到处都是，粗的，细的，有的像蛇一样盘绕着缠在树干上，缠得那么紧，都勒进了树干。那是中国民间文学里的经典意象。
一直逛到夕阳变成一个咸蛋黄模样我才从景区出来，守门的人都下班了。下山前，最后再仔细回头望去。远处山中的公路像抽象派画家笔下的线条，玄远随意，妙不可言，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山谷，扭几扭才不见了。这路要是跑起摩托车该多带劲啊。
“只知道景德镇出瓷器，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好的去处。”朋友看到我发的照片，慨叹一声。说来惭愧，其实来怪石林前，我对这个地方也是一无所知，要不是本地的朋友推荐，我的无知状态不知道还要保持多少年。想想年轻时候的孟浪，不仅失笑：周游世界？
有喀斯特地貌总会有大山洞，对不对？这里的洞叫水帘洞，名字起得我很有意见：不能发挥点创意吗？但进了洞，我就没意见了。据卖票的小伙子说，有灯光的一公里多游程，一般游人可以玩儿个把小时，我玩儿了3个小时还觉得意犹未尽。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见：洞中彩灯颜色太过艳俗，倒是那一公里长的洞像是一个浑然天成的缩微景区，频频让我想起世界各地的名胜：四川的黄龙、危地马拉的倩珮、美国犹他的纪念碑谷、伊斯坦布尔的宣礼塔……
有灯光的游览路线尽头是探险区。我只不过往下走了几十米，把手电一关，就陷入绝对的黑暗。重新打开手电，刚刚还觉得仪态万千的钟乳石，突然狰狞可怖。再往前走一点，地下河变成了五六米宽，那条不规则石头铺砌的小路没入水中，只好就此作罢。
探险区的大门还真有点罗丹的雕塑《地狱之门》的意思，我从黑漆漆的洞地下爬上来过了这道门，正好有两位女士在头顶的有灯光的区域，大概我脚步太轻，又关了手电，她们突然看到脚底下有“东西”爬上来，不禁尖叫起来。
柳杰文并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