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选择做全职太太时，你在选择什么

    陆陆续续看了一些关于全职太太的文章。大体两个极端，要么极尽笔墨，描摹这个群体的所谓优雅生活，那种以一定的物质基础打底的折腾的上进的有追求的日子，品茶烘焙插花古琴禅修瑜伽，顺带成功地一举把孩子送进剑桥哥大；要么大洒狗血，把全职太太想象成疲累焦灼，围着老公孩子转、天天盯老公的梢、时刻担忧被抛弃而每每怕什么来什么、最终悲催地失去一切的黄脸婆。

    有没有那么好或那么糟呢？或者，怎么才能过得那么好，避免那么糟呢？

    过于戏剧化的都与生活本身相去甚远。

    全职太太在当下的中国确实是一个暧昧复杂混沌不清的角色。这个群体比较小众，正因为它不是多数城市女性的生活状态，它的样子才会被夸大的想象力填充。这个群体本身的人员构成又跨度很大，从富豪的妻子，到中产的太太，也有在一线城市保姆人工已飞涨至每月5000元的逼迫下希望有更合理的家庭分工和投入产出的年轻白领。她们的生活环境、压力、追求、状态本身就差异颇大，很难一概论之。

    大美女奥黛丽·赫本说过一句话：在热血沸腾之前，一定要搞清楚几件事情，你正在做的事情的本质是什么？关键是什么？如果把太多的问题混淆在一起，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并陷入混沌。

    那么，当选择做全职太太时，你其实在选择什么？它的本质是什么，关键又是什么？

    首先，你要确认这是选择，而不是别无选择。

    通常，职业女性放弃工作，回家，都不会是毫无因由的。毕竟是一个比较大的转身，是在已经习惯的轨道上猛扳了一下岔道扳手，换方向前行。下这种不小的决心，必然有缘故，职场风云、家庭变故、职业倦怠、怀孕生子都可能成为契机。需要确认的是，你到底要的是短暂的喘息和休整，还是选择在相对较长的时间内，过全职太太的生活。这是完全不一样的。自然，也有经过休整，发现适应和喜欢全职太太的生活的。

    人一般会在自己选择的生活里过得比较安生，被迫无奈的话，会先天不足，心有不甘、不情不愿的日子不会好过。

    从这个角度讲，我不建议完全未经职场历练的年轻女性直接做全职太太。虽然我认识一位留英硕士，毕业就嫁给先生，从未就职。十五年来都过得幸福安稳、兴致勃勃。但我还是倾向于相信，总是要有所选择，有所比较，才能更多地体察一种生活方式的好或不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她更喜欢做职业女性呢？没有尝试过多少是遗憾。

    从职业女性到全职太太，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却绝不是一个颠覆性的变化。

    过了三十岁，人类基本上是稳定物质。不会因为辞工回家就基因突变的。你在职场中的样子，就是你回家以后的样子。你勤勉、努力、积极，你疏懒、安静、平和，你独立强悍、一力承担、可堪依靠，你不爱负责、百事凑合、得过且过。你工作中的状态，和你回家以后的状态，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简言之，你是什么样的职场女性，就会是什么样的全职太太。一个热情、投入、有责任心、乐于学习的人，和一个怠惰、寡淡、混日子、平庸无趣的人之间的鸿沟，要远远大于一个女人工作着或者在家的区别。

    这是性格，不是命运。

    人的本质不会变异，人的底色不会磨灭。

    在颇为戏剧化的想象中，全职太太在家庭中会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这种想象的依据，是钱。高端一点的说法，是丧失了经济独立。

    现代社会，一个人的经济能力并不仅仅体现在每月有固定的工资收入上。不少全职太太长于理财，当她们把更多的心思和精力投入到管理和盘活现有的家庭资产时，对家庭财富增值的贡献未必少于她们工作时的收入。我知道一位全职太太，在2007年以来的熊市中，每月从股市上给家里挣2万元的生活费，到2万元就收手不干，从未亏输，说起来吓着不少专业投资者。

    换个思路，一个家庭的稳定幸福，一个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是不是被爱被尊重，是不是被依赖被倚重直至不可或缺，真的取决于她挣不挣钱、挣多挣少吗？这她得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你是丝萝，就是丝萝。挣工资的丝萝也还是丝萝。你是乔木，终归是乔木。并不会因为没有固定收入就成了附庸。在多数情况下，男人离开或不离开你，和挣钱没那么至关紧要的关系。

    全职太太的离婚率、被甩率、劈腿率或被劈腿率，不知道有没有机构做过认真的调查，我这里没有数据。目力所及，跟有工作的女性似乎是差不多的。

    我近日读到的一段很靠谱的女性主义论调，是这样的：“我向来反对用经济独立、良好教育来勾画女性的理想未来，这是用阶级杠杆来调节两性权力失衡。用个人奋斗来掩盖制度不公。女性主义不是用一种新的女性理想来代替旧的女性规范，而是要建立一种法律秩序，保证具有各种不同理想的女性都能与男性一样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

    在现行的法律秩序下，全职太太确实吃亏。在婚姻出现问题时，法律不认可和保护全职太太在家庭中的劳务付出和努力，在一场离婚官司中，全职太太的议价能力明显不足。

    在这样的现实下，选择全职太太的生活，接地气一点，还是有关键点的。当选择做全职太太时，你选择的既不是脱胎换骨的另一种人生，也不太可能是一劳永逸的某种结局。而且，这一定不是个人选择，而是一个家庭选择。夫妻双方有共识，两个人都愿意、都希望过这样的生活。你们相信，在未来一段较长的时日内，不必依靠公一份、婆一份的打拼来支撑这个家庭的日常生活，生活质量不会骤降。除了相信男人挣钱养家的能力这种很实际的相信之外，还有更深层面的相信。

    真的不是相信爱情。爱情太不可捉摸难以言说了，自己的爱情都未必能确定恒久不变，况且是别人的。他今日爱你，未必他日还爱，他日还爱，未必永远都爱。如果做全职太太的信心来自对方的爱情，这个决定还是要慎重斟酌。

    甚至不是相信恩情。不错，一日夫妻百日恩，很多时候还有孩子这样的血缘纽带，彼此两个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关怀。但如果这些能成为那么强大的保障，世界上就没有离婚这回事了。再说，你怎么知道在日后的相处中，希望结束婚姻的那个人不是你呢？

    你要相信的其实是基本的人品。确信在自己放弃工作、放弃固定的收入来源之后，在最坏的情况下，比如双方感情破裂、婚姻必须了断时，这个男人不会出尽手段转移婚内财产、完全不顾惜你的付出，一门心思将你扫地出门。既然法律的保障并不可靠，心明眼亮就比较重要。不过，话说回来，遇上这样的极品，和你做不做全职太太真没什么大关系了，直接承认当初没有带眼识人，根本嫁错郎就是了。

    比这更重要的一层确信，是确信你自己的生存能力。你是不是身无长技，是不是把全职太太作为一种寄生的方式。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是一开始提到的问题：这是你的选择，还是你的别无选择。

    全职太太最大的优势，是心态上的放松和自由。不必和心里厌烦的人周旋厮混，不必看着为一点蝇头小利勾心斗角撕来掐去，不必开那些毫无意义浪费生命假模假式的会议，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你愿意做的，也可能累到抱怨唠叨，但打心眼儿里，你是甘愿的。世间最难得，不过“愿意”二字，千金难买。

    全职太太最大的劣势，是调头不易。如果把它也视为一种职业的话，那也会有职业倦怠的时候。你能当什么样的职场女性，就能当什么样的全职太太，这个推论，逆向是不成立的。你能当什么样的全职太太，不一定能回归做成什么样的职场女性，后者会更有门槛。确实有手生这回事，久疏战阵，在经过较长时间的停滞和疏离后，重新捡起不容易。从机会上说，时间越长，重返职场的障碍越多，可能性越小。而最大的障碍，其实更来自自身。在长时间习惯于自由散漫的生活之后，一想到回归有“硬约束”的职业生涯，很难不产生望而生畏的心理。

    许多全职太太，在决定重启职业生涯时，都选择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领域，以自由职业居多。我上周听的一个讲座，名为“某妈讲堂”。演讲者是一位原杂志发行人，在当了多年全职妈妈之后，重新工作，致力于以收费讲座的形式传播自己的教育理念。邻座的听讲者中，就有五岁孩子的全职妈妈，因为遍寻不到符合理想的幼儿园，在考察中思考沉淀，索性自己和朋友投资开办了私立园，居然非常受欢迎，孩子也在自家幼儿园就读。在我认识的全职太太中，还有后来做了海外代购生意的，有书吧女主人，有专业做初高中生英美留学咨询代理的，有慈善机构的常年义工，不一而足。

    当然，更多是安于全职太太生活并未考虑再次转型的。不是每个全职太太都过得顺心，就像不是每个职业女性都顺风顺水一样。蜘蛛侠都说了，不管我们面对什么处境，不管我们的内心多么矛盾，我们总有选择，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我们选择做什么样的人。职业女性也好，全职太太也罢，俱皆如此。

    一个人活得有声有色，还是无滋无味，不在于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而在于，根底上，你是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