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身”科学的光头女教授

    “这些特定的大脑功能区域究竟是在什么位置呢？有头发挡着不太容易讲清楚，所以——”

    说着，南希·坎韦施（Nancy Kanwisher）抓起自己的头发就剪。    

    虽然已经年过半百，这位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脑神经学系教授看上去依然美丽。鼻梁上架着秀气的深蓝色半框眼镜，身上常常点缀着与衣服颜色相称的项链和耳坠，浅色的顺直头发拢在耳后。她左手一扬，一大撮银灰色的断发被撒落在投影仪前方的桌上。不出几分钟，一头整齐的及肩短发已被消灭得七零八落。

    随后，她的学生拿来剃须膏和剃刀，把她脑袋上残留的发根也刮了个精光。助理罗莎用黑色马克笔在她的光头上画出大脑皮层，南希开始讲解：“我们的大脑皮层大概有一整个披萨那么大，为了把这个披萨塞进我们的头里，它必须这样折叠起来……”

    “真是太拼了。”“太凶残了。”这段视频流传到网上，很快就引起了世界各地网友的关注和热议。在感叹这“言传身教”之外，不少人将其行为视作类似毁容的自我牺牲。光着头的南希却毫不在意：“有什么所谓？反正（头发）还会长回来。”

    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网上充斥着许多无聊的伪科学，真正的科学反而被大众遗忘了。这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情。”南希说。近两年来，南希不再将教学范围局限于麻省理工的课堂。通过参加TED演讲、录制讲解视频等形式，她开展了大量的科普工作。

    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院长刘嘉教授曾在1997年进入麻省理工学院师从南希读博。刘嘉介绍，把“真正的科学”推向社会是南希长久以来的想法，但是年轻时候的她缺少从事科普的两方面条件——自身在这一领域的长期积累以及具有影响力的权威身份和地位。“她要有很多年的积累，才能够讲得既清楚细致又深入浅出”。

    如今，这位美国科学院院士已经做好了准备。

    “请想象一下接下来的场景：你走进了你孩子的托管中心，像往常一样，那里有许多的孩子在等待被家长接走。但这一次，孩子们的脸庞看起来奇怪地相似……”去年3月，在备受瞩目的TED大会上，南希以这样一个由脑部特定位置损失造成的面容失认症的故事开场，解释人的大脑并不是一个单个的通用处理器，而是由许多高度专业化的部分组成的集合。

    在她自费筹建的科普网站“脑说”（Nancy’s Brain Talks）的首页，她也告诉观众：“你不需要任何的背景知识就可以理解这里的讲解。”网站上发布了很多她用浅显易懂的方式讲授大脑科学的短片，这次走红的视频就是其中之一。“我觉得剃光头是一个有趣的吸引注意力的办法。”南希说，“这的确有点‘拼’，但为了效果，有时候是得走一下戏剧化的路线。”

    这并不是南希第一次在科普中“献身”。

    去年9月，为了讲解经颅磁刺激技术，她平躺在讲桌上，指导一名男生用磁场设备对她头部的不同位置进行脉冲输出，让大家观察她相应肢体部位被感应电流引发的抽搐弹动。

    这也不是南希第一次为科学剃掉头发。

    刘嘉回忆，早在20多年前，她就曾把她右后脑勺的头发小部分地剃掉，目的是为进行经颅磁刺激实验而寻找几个标记点。

    “所以这次剃光头也是符合她一贯的行事常理的。”刘嘉说，“她对科学有着近乎于对宗教一样的执着。对她而言，科学研究就是她所有的一切，其他的东西都可以为此让路。” 

    作为大脑成像领域的先锋，南希经常使用MRI（核磁共振成像）来研究大脑区域里的活动。目前在南希实验室工作的博士后艾维丽娜·费多伦科介绍说，南希对科学研究非常地认真和严格，对研究成果要反复验证到绝对确定才肯发布。而无数次给自己当实验对象的她，每次实验都要在MRI扫描仪中待上好几个小时。对此，南希打趣说，自己做研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技巧就是憋尿。

    刘嘉记得，南希有一条工作铁律——每周工作100小时。“我说我一定要去follow（跟从）她，坚持过几周的100个小时，然后发现自己扛不住。”刘嘉笑着说。

    刘嘉用工作狂一词来形容南希。对她来说，科学工作就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件事，比在沙滩上晒晒太阳或者去看一场电影都更能够让她感到快乐。刘嘉曾经与南希讨论，如何在生活和工作之中取得平衡。南希的观点是，“生活即是工作，工作即是生活”。

    由于对科学事业太过投入，虽然与男友从学生时代起相恋至今，南希并没有与他走进婚姻。她唯一的“孩子”是一条名叫“查理”的金毛犬，它是南希偶然收养的流浪狗。

    身为科学家的狗，查理也过着不同寻常的“狗生活”。刘嘉说：“因为查理参加了南希的每一堂讲课和每一次实验室组会，我曾经开玩笑说，说不定哪一天它就会变成一个伟大的心理学家，超过我们在座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