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我国古代的旅行家,总会先想到徐霞客、玄奘;说到开通西域交通,总是张骞、班超的功劳。而在更古远的西周时期,一位王已经乘着八匹神骏驾的车西行而去了。只是这位旅行先驱一直被我们遗忘,这个人就是周穆王姬满。
周穆王姬满是西周第五位王,也是周朝历史上很有作为的一位君主。他北征犬戎,东攻徐戎,制五刑,会诸侯于涂山,巩固了周朝的统治。而他最为后人所称道的是曾西行千里会西王母于瑶池。
周穆王西行的故事散见于先秦两汉各种典籍,而记载最全面的是《穆天子传》。西晋泰康年间,现在河南卫辉,当年的汲县出个了盗墓贼不准。不准盗挖了一座战国时期的魏国墓葬,墓中出土了大批战国竹简。几经波折这批竹简被政府收藏。在这些竹简中就发现了《穆天子传》,这部无人知晓的古书。当时的著名学者荀勖对它做了校订并编为六卷,后来更著名的郭璞又为它做了注。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经过荀勖、郭璞整理后的版本。
《穆天子传》是谁写的呢?有人认为是汉代人伪造的,有人认为是战国人根据历史记载编撰的,也有人认为是周穆王的随行史官撰写的。经过研究,大体周穆王史官和战国人所做中有一种是准确的。但不论是谁写的结合其他史书,周穆王西行这个事还很靠谱。
接着下一个问题来了,周穆王走了多远,去了哪儿?有的人认为周穆王的足迹已经横跨欧亚,到达华沙平原。有的说周穆王至远走到青海。通行的说法是周穆王西行最远达到了今天新疆的准噶尔盆地一带。
周穆王征伐犬戎成功后,渡过黄河、越过井陉山、跨过滹沱河、登恒山西出雁门,来到了现在内蒙古河套地区。此时,他碰到了西行以来第一个重要的民族——河宗氏。河宗氏的出现坚定了他继续西行的决心。在阴山之下,周穆王会见了河宗氏的首领柏夭。会见之后,周穆王祭拜了河伯,并由柏夭传递了神的指示。神告诉周穆王要“至于昆仑之丘,以观舂山之宝”。穆王接受了神的指引踏上了继续西行之路。而这位代神传旨的柏夭便成了周穆王西行的向导和翻译。
西行的道路是艰苦的也是快乐的。周穆王的御者是造父,历史上最著名的驾车人,他驾着由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八匹神骏拉的车,后面还跟着重工、雚猳、来白这样的名犬。周穆王带领队伍在山林、沼泽中打猎、钓鱼、射鸟。一路风尘,周穆王登上了昆仑山,看到了黄帝的宫殿,为丰隆的坟墓培土。
当他登上舂山顶的时候,不禁叹道,这里是天下最高的山啊。这里的孳木花不怕风雪,我要将它的种子带回去。这里是百兽、白鸟聚集的地方。这有一种异兽外形像麋鹿、骨架像豺狼、头上的角盘曲生长,能够捕食虎豹。这里有红色的豹、白色的虎,还有白色的隼、黑色的雕能够捕捉犬羊牛鹿。5天之后,周穆王刻下石碑,记载他的功绩。我们现在无法准确知道舂山是昆仑上的哪一座山峰,也找不到他见过的像麋鹿的异兽。但我们知道周穆王在舂山看到这些珍禽异兽之后,还会见到更重要的人。
在甲子吉日,周穆王见到了西王母。《山海经》中说“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似乎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到了《西游记》中她又成了不知和玉皇大帝什么关系的老太太。《穆天子传》简古的语言,没有描绘西王母的容貌。而我们愿意相信西王母这位母系部落的酋长,是貌美而健硕的。穆天子得到神的启示,乘着马车奔驰千里只为与她相会。事实上,在后人讲述周穆王会西王母故事时,也愿意当做一段爱情故事,一段英雄美人的爱情故事。在这西行勇士的故事面前,唐明皇、杨贵妃的爱情也显得失色,自诩风流游龙戏凤的正德皇帝的爱情则更加龌龊。
在瑶池边上,周穆王和西王母对坐饮酒。西王母唱道:“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相聚美好又短暂,你何时会再来呢?周穆王答道:“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三年之后,我必将来找你。两人的歌唱都这般悲切,离别总让人不舍。告别了西王母,周穆王又向北来到旷原,在这荒凉的土地狩猎三月班师回朝。
回去的道路同样险阻,当穿越沙漠时,周穆王的队伍失去了水源,只好刺穿战马的脖颈,取血来喝。在艰辛的旅途中,周穆王和柏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周穆王乘着造父驾驶的战车、柏夭乘着参百驾驶的副车一起奔驰,一起饮白鹤的血,一起用牛乳洗脚。终于又回到了河宗氏的土地,柏夭依依惜别了周穆王,回到自己的国度,而周穆王的西行之旅也画上了句号。
“自宗周瀍水以西,至于河宗之邦、阳纡之山三千有四百里。自阳纡西至于西夏氏,二千又五百里。自西夏至于珠余氏及河首,千又五百里。自河首襄山以西,南至于舂山珠泽昆仑之丘,七百里。自舂山以西至于赤乌氏舂山,三百里。东北还至于群玉之山,截舂山以北。自群玉之山以西至于西玉毋之邦,三千里。自西王毋之邦,北至于旷原之野,飞鸟之所解其羽,千有九百里。宗周至于西北大旷原,一万四千里。乃还,东南复至于阳纡七千里。还归于周,三千里。各行兼数,三万有五千里。”《穆天子传》中这样总结这次旅程。
回到宗周,周穆天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在书的下一章,又记述了周穆王在国境内的巡游。这次旅程中,周穆王的爱姬盛姬染风寒而死,周穆王悲痛欲绝,为她举行了盛大的葬礼。我不知道当他悲痛时,有没有想到昆仑之巅还有美丽的西王母,在等待他践诺三年之约;不知道他有没有放下悲伤,再驾长车奔驰千里;传说周穆王活了104岁,在他漫长的余生中,没有再次回到瑶池之畔,没有再聆听西王母的歌唱。
辛酉生